沈要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却是头也不回的、更不停留。
苏同心一见他如此,便又道:“沈军长!其、其实……其实我今日是……是来找子窈赔罪的……”
沈要终于止住了步子。
却见他冷冷的睇来一眼,仿佛正眼看来也嫌浪费似的。
“苏小姐今日怎么不带女伴了?”
他此话分明没什么语调,又好像表明了态度,“苏参谋总来找我说你内向,我看倒不像。”
“不是的,昨天真的不是我……”
他打断道:“嗯。”
他不过浅浅的一应,偏她一瞬满心欢喜。
“沈军长这是……肯信我了?”
谁知,沈要却道:“不是信你。是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们说些什么。”
苏同心哑掉了。
她直觉晴天霹雳似的,身子僵硬了,十指生锈,绣帕便也飘落了。
“苏小姐。手帕。”
沈要提醒道。
她闻言,便如木偶似的曲折了关节,又拾了帕子,却还哑。
他不动声色的告辞。
“苏小姐,还请你——千万拿好你的东西。”
他径自离去了。
苏同心几乎绞碎那绣帕。
——难道,沈军长已经知道了?
不,不会的。
她又不曾与萧子窈下毒,不过是下给了野猫罢了……
不,也不对!
哪怕是野猫,她也千不该万不该……
苏同心终于失心落魄的爬上了山去。
她方才进了翠云庵,殿前做活的洒扫尼子便恭迎道:“苏小姐?怎么昨日才来过,今日又辛苦跑一趟?等我这就去请师太!”
苏同心忙不迭的拦下她来:“不麻烦您!我今日……其实是来探望子窈的,请师傅不必再去打扰惠音师太。”
那尼子不明所以然,还再劝,苏同心实在应付不下,只得逃也似的落跑了。
于是,萧子窈且晒过了晨光,便兀的瞧见苏同心气喘吁吁的闯进了偏院。
她实在诧异:“同心,你怎么来了?”
“我、我……”
苏同心吃着嘴,心下更忐忑,“我一夜没睡,只想来见见你……我要为昨天的事情向你道歉……”
她说罢了,却见萧子窈眉眼微舒,复又轻笑一声,有些朦胧。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昨天欺人太甚的人是她们又不是你,我怎么会怪你呢?更何况,没关系的,我根本没把她们放在心上。”
“可我还是很愧疚……”
萧子窈笑说道:“同心,你这总爱替别人开脱的毛病也该改改了。”
话毕,便招了她一道坐去檐下,又悠悠的哼起了调子。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藩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她罕的不唱梁祝。
苏同心有些奇怪,便问道:“子窈怎么忽然唱起了穆桂英来?”
萧子窈凝眉一瞬:“……因为我有点些后悔了。”
“为什么后悔?”
“因为祝英台无力反抗,只能赴死。穆桂英却可以披甲挂帅、上阵杀敌。”
她信手一掐剑指、起范儿,“当初我要是再争气些,说不定就能随我父兄一同上战场了。那样我就可以保护他们,他们就不会死了。”
日光照白她那劈紧的剑指,显出一线微微的红痕。
苏同心一见,便立刻问道:“子窈,你手上怎么有一道印子?”
“想是被野猫抓的罢?”
萧子窈回手细端一眼,说,“我先前喂了一窝野猫,之后又觉得不大妥当,昨天便把猫赶走了。”
“不过赶走了也好,野猫大约是喂不熟的。以往那些野猫天天都来找我讨食吃,可我昨天一赶,它们今天便真的不来了。”
此话毕,苏同心便心下一舒,仿佛地狱走一遭、终于得救。
她方才卸下了防备,谁知,不过半刻,萧子窈便又意味深长的开了口。
“同心,你也不该再来了。”
她猛的战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