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郤耀过来问，是个什么意思？
“能够看得出中行吴很迫切。耀是来问一问老师，荀氏出现什么危机了吗？”郤耀将疑惑问出来。
楼令还真知道什么情况，说道：“中行吴已经正式接管荀氏，差得只是各个家族见证继位。他需要对各个小宗进行安抚，必然需要大量的粮食。”
另外，不出意外的话，后面中行吴也会拜访楼氏，提出粮食上面的采购需求。
应该说，中行吴会拜访每一个卿位家族，提出粮食采购是在进行一种试探。既是看各个卿位家族对他继承荀氏宗主之位的态度，也是分辨最为起码的友好度。
所有没有继位的宗子或世子，基本上都有这么一出，算是上台前的一种预演了。
演个什么？粗浅一点就是互相认人，免得大众不知道哪个家族的谁将要接管家族权力。
互相之间存在矛盾的话，看一看能不能在正式接管权力之前进行化解，等等之类。
楼令正和郤耀聊着，有人通禀说是中行吴前来拜访。
那样的话，中行吴就是没有事前派人知会，进行临时的拜访。
这种行为一般出现在关系亲近的家族。
比如说，中行吴有先派人知会郤耀，什么时间将前往拜访。这是荀氏与郤氏的关系，没有到可以随时上门拜访的程度。
楼氏与荀氏是姻亲，算起来楼令是中行吴的姑祖父，具备临时上门拜访的资格，提前派人知会得是要商议很重要的事情。
楼令让楼司前去大门迎接，吩咐其他人做好待客的准备。
等楼令换好了衣服来到待客大厅，看到的是中行吴与郤耀聊得比较热烈。
有限的接触次数之下，楼令是发现中行吴有比较高的社交能力，看着跟谁都有话题可聊。
中行吴看到楼令立刻站起来，行礼问候：“姑祖父！”
楼令笑呵呵地应下来，示意中行吴赶紧坐下，走到自己的座位也坐下去。
事先已经有人给上了待客之物，其实就是一些汤汤水水，再多也就是蜜饯而已。
在刚才，中行吴已经试探出郤耀为什么会在楼氏府宅，心里还真没有丝毫的意外。
郤氏跟楼氏真的是太亲密，搞到现在楼令甚至可以做郤氏的很多主。
当然，那是郤氏之主目前太过年轻，郤武子生前做了托孤的行为，郤至与楼令是刎颈之交，郤杨和郤耀又是楼令的弟子，楼氏宗子是郤氏的女婿，诸多的因素所叠加起来的原因。
很多人认为郤氏完全是不吃教训，有了一个栾书狂挖郤氏的墙角，竟然还敢那么信任楼令这位楼氏之主，等着看郤氏倒霉，或是与楼氏闹翻呢。
上门拜访的中行吴没有马上讲正事，聊了一会其它事情，比如南征与东征，周王室那边目前的动静，最后才提出粮食的采购请求。
“自然可以。”楼令先答应下来，再摇着头说道：“只是数量方面恐怕不会多。”
南征已经出现结果，晋国高层也确认只要楚军不再北上，至少两年内不会有大批晋军南下。
征讨鲁国倒是已经有结果，只是东征军团还需要继续在卫国的“城濮”逗留，看一看鲁国、莒国等联军对齐国的交战状况，齐国对莱国的战事进展。
至于说周王室的动静，他们看出晋国要干什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周王室能够做的事情并不多。他们只能悄摸摸地向认为可以信赖的国家派去使节，期望他们能够联合起来搞晋国。
如果周天子只是请求那些诸侯拖晋国的后腿，有些诸侯可能会配合一下。
搞晋国？强如楚国都被晋国揍得趴在地上，最应该充当表率的齐国正在跪舔晋国。哪个国家的国君脑子被驴踢了，敢在晋国如日中天的状态去明摆着招惹啊？
周王室那么干的行为正在逐渐变得搞笑，他们的使节前一脚跟某诸侯密会说了什么，不久之后会有使者来到“新田”进行告密。
晋君周从那些诸侯的行为得出比较乐观的判断，认为他们根本不会干涉晋室对周王室的取代。
同样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的楼令，他就没有晋君周那么乐观。
目前的晋国只是在挑衅周王室，并且没有实际威胁到多少国家的利益。
等晋国开始采取行动，仅仅是取代周王室之后，进行秩序上的重新制定，对列国压根不可能说一切照旧。
说白了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晋天子总要酬谢有功之臣，远近亲疏之下难免对一些国家下手。
那是取代周王室很顺利的前提下，完成取代之后对列国压榨或是实施消灭。
往取代不那么顺利的发展方向，最有可能带头围殴晋国的是楚国或齐国；也有很大可能性是楚国和齐国带头，联合其他国家来一起对抗晋国。
楼令暂时没有向谁提到过可能最差的一面，真要讲也是展望美好未来。
毕竟，真正干事情之前，谁会脑抽了猛打击自己人的士气呢？肯定是往好的一面去画饼，打足了该有的鸡血。
到了真正动手之后，倒是应该打一些预防针，免得稍微出现些许的挫折，导致一众人等的各种跳脚。
楼令能够看得出中行吴对整顿荀氏内部有了全盘打算。
现下的中行吴不管是想稳住智罃亦或什么目的，对荀氏各个小宗采取了一视同仁。
只要中行吴不再特别对待中行氏或智氏，仅是一视同仁就能够争取更多的人不站在智氏那一边。
因为智罃被楼令奚落过一次的关系，他与楼令见面也不再提困难，转为找娇姬代为转达，使得楼令清楚智罃陷入了另一种紧迫感。
什么紧迫感？之前中行献子那样操作，弄得在荀氏内部比较不得人心，自然是让智罃可以争取其他族人；轮到中行吴要当家，采取一视同仁的待遇之下，之前被智罃争取到的族人正在逐渐被瓦解。
天晓得中行吴会将一视同仁持续多久，很难不让智罃认为是在行使缓兵之计。
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智罃将中行献子气得昏迷，后面中行献子也因此离世。
那算不算中行吴与智罃有杀父之仇呢？反正智罃就是应该悠着点。
智罃的做法是直接让智朔去了“太原”养病，然后不断拜访郤至商议新一轮征讨三戎的事宜。
非常让智罃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以前郤至是要恶心中行献子才带着智罃一起玩耍，人死账消之后让郤至不那么乐意带智罃一块玩，后来郤至出征又让智罃失去了继续努力争取的空间。
现下的智罃正急得团团转，偏偏没好意思直接找楼令说事，搞得娇姬持续变得烦躁。
中行吴要得就是楼氏愿意出售粮食，多寡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那我也代表郤氏，答应荀氏的请求了。只是数量多少，需要等宗主回国再敲定。”郤耀没有思考太多，看到自家的老师愿意，紧随其后而已。
中行吴就知道搞定楼氏，等于同时搞定了郤氏。他不先拜访楼氏，纯粹是先拜访郤氏才能试探出真正的态度。
比较让中行吴抓瞎的事情是对郤氏的试探没有结果，他看不出郤耀是什么脑回路。
谈完了正事的中行吴已经有告辞的打算。
“你们向范氏求购粮食了吗？他们愿意出售多少粮食给荀氏啊？”郤耀想起这件事情，直接开口问。
本来要告辞的中行吴整个人一愣，下意识看了楼令一眼，目光重新看向郤耀的时候，只看到郤杨那一脸的诚恳。
话说，那么诚恳是什么鬼啊？
荀氏有没有向范氏求购粮食，关郤氏什么事。
另外，关于粮食的采买数量属于各个家族的隐私，刺探就是不怀好意，怎么就能够一脸诚恳问出来的呢。
“呃……，有。”中行吴忍着那一股子的怪异，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更正常：“只是数量……，不是太多。”
郤耀保持着一脸的诚恳：“不是太多，是多少呢？”
中行吴不免又看了楼令一眼，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看到的却是楼令一脸的莞尔。
什么情况啊？
以中行吴的智商，推断出郤耀就是来询问楼令的意见，大概也是楼令授意郤耀搞明白荀氏有没有向范氏求购粮食，到发生目前的状况则是不在楼令的控制之下。
说明白点就是郤杨真的很诚恳在提问，并且还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做错的地方。
面对这样的人，中行吴被搞得很无语，比较欣喜的发现则是温氏的世子竟然是这样一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