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早早说出那句不可以之后,谢洄年就沉默了很久,陆早早却没有什么波动,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看了很久,空气在车内蔓延成细微的冰粒,凝固在两个人之中。
就这么看着陆早早良久,谢洄年突然说,“好吧,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那我支持你的一切决定。”
陆早早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透亮的、不染尘埃的明珠,然后她说,“谢谢。”
谢洄年有些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察觉到陆早早说话的用意了,此时此刻他也不能理解陆早早说出谢谢两个字的用意,但是陆早早这样毫不遮掩地对他有话直说的态度也很好。
于是谢洄年也很直接地问,“为什么想要对我说谢谢呢?谢我什么呢?”
“谢谢你今天出手帮了我,谢谢你陪我去医院,谢谢你的饭,很好吃,也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谢谢你支持我的一切决定。”——谢谢你这个人,让我觉得我喜欢你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值得的。
“你真是很好的人。”
“虽然你已经在我面前重复过很多次这个话了,我也否认过,但我现在也还是要再一次告诉你。”
谢洄年轻轻地喊了一声陆早早的名字,然后凑到陆早早身前,看见陆早早瞳孔之中倒映的他自己。
而后他扬起唇角,语调很轻、很温柔地说:“我不是什么很好的人,真的。”
“我其实对许多事情都不感兴趣,对各色人群也同样如此,不仅现在是这样,上一辈子也同样如此,所有的温文尔雅、谦和明朗都是我伪装出来的社交面具,我私底下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笑,总是冷着一张脸无所事事。”
“我不喜欢学习,不喜欢总是去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竞赛演讲,不喜欢复杂深奥的物理题,讨厌死了那些媒体把话筒对着我,讨厌射光灯,讨厌获奖感言,讨厌演讲,讨厌人群对我的探究和恭维,长大了也依旧讨厌这些。”
“与此同时,长大的我还厌恶起公司、厌恶工作、厌恶股票和各种绩效,厌恶生意场上各种虚情假意、曲意逢迎的客套话和斡旋倾轧手段,即使当时我所研究的东西已经算是我比较感兴趣的新兴领域,但我仍旧算不上喜欢,时常又要放弃的念头和想法。”
其实还不止,他当时还极其厌恶世界各地的时差、厌恶远距离、厌恶自己缓慢的成长速度、厌恶他自以为是的能力、厌恶自己有话不能直说的性格、厌恶自己的胆小,厌恶错过。
“这世界上压根就没有几样我很喜欢的东西,甚至称得上真正感兴趣的也寥寥无几。我还会偶尔鄙夷这个人的轻浮卑贱,轻视那个人的学识能力,感觉他们全都不过尔尔,不足以放在心上。”
谢洄年收起嘴角边淡淡的笑,很严肃很认真地盯着陆早早的脸说,“我本质上就是一个狂妄自大、自视甚高、虚伪冷漠的人,我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知道我心里面各种阴暗想法的话,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你或许还会觉得……”谢洄年顿了顿,扭过头重重地吐出一口长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决定说出这番话,“我压根就不是一个值得被喜欢的人。”
“不会。”陆早早很快就给出了她的答案,“我还是这么想,你是一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