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涉及到了隐私,大西宫司早就知趣地在向着两人行礼之后,先行避开了。
而站在原地的两人,则陷入了沉默之中。
关墟是一脸烦躁地抽着烟。
而灰原初,则陷入了巨大的意外之中。
他一开始的提问,只是从关墟对斋王代的态度上,推测出他与斋王代一家可能有着某种联系,所以想要从此入手,尝试诈出来斋王代本人的过去经历。可他一开始是真的没有想过,关墟“命中”的,竟然是“主角”的宝座。
关墟没必要说谎。甚至,他在承认这一事实时候的别样情绪……本身就是一种证明。
——“生物学意义上的女儿”。
这一回答简明扼要,客观中立,不掺入任何私人情感……但完全不符合关墟的人设。
而且“拒绝掺入个人情感”,本身就是一种个人情感。
所以——在玉留魂的幻影中,斋王代的母亲所表现出疯狂爱恋的那个男人,斋王代的父亲——竟然就是关墟本人?
灰原初又一时无法想象会有人喜欢这种性格的男人,还爱他爱到到无比扭曲的程度这样一个情景。
……又或者,难道关墟除了这幅厌世到彷佛周围人都亏欠他一般的脸,在女人面前,还会有另外一副有着足够魅力的面孔?
灰原初一时之间冒出许多念头,感觉有些混乱。
但如果是这样,关墟对亲生女儿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所以,为什么?”灰原初自然继续刨根问底,“为什么看起来你很讨厌你女儿的样子?”
关墟的脸色更难看了,脸上充满不知对谁的厌恶,只差脱口而出“不要得寸进尺”。
但灰原初却继续盯着他,半点也不退让。
在几分钟前,他的好奇心还真的只是单纯针对斋王代与关墟本身。
但在获得关墟那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回答之后,灰原初突然下了决定——他要深挖下去。
主动提起自身经历与斋王代相似的,是来香自己。而她在讲述自己故事的时候,显然,狡猾地在关键时刻闭了嘴。
灰原初的记性很好,他记得来香在稻荷山上的时候,说父母在她小时候就神隐了。
但这一次,却又说她从小就没见过父亲。
而神宫的祢宜与身为斋王女儿,这一对父女之间的关系又那般奇怪——彷佛将彼此视若仇敌。
以及最后,斋王代与关墟这一对父女给灰原初既视感也清晰了来源……因为,他知道另一对父女同样是这样的关系。
许多事情彷佛有所关联,但又暂时看不出关联……就好像——黑暗水面上的碎片顺着水流缓缓旋转,彷佛存在着一只看不见的巨大旋涡,将它们逐渐吸入中心。
灰原初只知道,若要看清全貌,便要继续往下挖去,直到露出它们的根部。
关墟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只是勐烈地抽着烟。
灰原初却不着急,只是继续等待,但咬定主意绝对不会开口收回自己的问题来缓和气氛。
直到最后,关墟的西式烟斗里的烟丝都已经燃尽,不再冒出缭绕的白烟。他才终于重重呼出一口气来,然后勐地一扬手,头也不回地将那枚烟斗远远地扔了出去。
烟斗抛出一条高高的抛物线,最后“噗通”一声落入不远处的手水舍的石制水盘之中。
而关墟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再次将手拢入黑色和服的袖子里,表情也冷静了下来。
“好吧,这些事情,我确实没理由,也没机会去和别人说。”
“这些垃圾……”他喃喃自语道,“没错,这些事情就是些毫无用处的垃圾,但是我却找不到办法处理它们,只能把他们尽可能地塞到谁都看不见的地方……但,臭味却怎么都闻得到。”
“所以……你这家伙对闻垃圾的臭味有特殊嗜好的话,我也就没理由再拦你了。”
——但作为被迫自己亲手去掏垃圾的人,请不要一副高高在上的赢家的表情啊……
但灰原初还是忍住了吐槽的冲动,因为秘密就在眼前。
“——不过,这只限于现在。”最后,关墟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如往常一样不紧不慢道,“过后,神宫的关祢宜,可不会承认曾经说过这些话……”
灰原初点点头。
于是关墟继续开口,第一句话就让灰原初摸不着头脑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女人。”
灰原初很快反应过来,关墟在说的不是斋王代,而是斋王代的母亲。
但……
“几年前,那个女人突然带着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出现在我面前,说这就是我的女儿。可是我却确信,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女人。”
关墟瞥了他一眼,轻蔑道:“你肯定以为我在推卸责任,不肯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但都已经是现在这地步了,我再骗你做什么?”
确实,灰原初不觉得关墟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而发达之人突然冒出来不知真假的私生子(女)这种事,倒是自古以来在任何地方都屡见不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