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师父,您不是刚刚才说过,你唯一的愿望就是超越雪彻刀吗?”
雪之下克己沉默了下去。
然后他突然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追求弦乐而来的。”
下川措手不及,一时之间露出了些许狼狈的神色。
雪之下克己满意地取回了优势,抱起肩膀,似乎不在意地随口絮叨着:“我可是有言在先,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听说她到现在都不相信我融掉了雪彻刀,整天和一群文物贩子混在一起,挖空心思想着找出来我把刀藏到哪里去了。”
下川终于镇定下来,含糊地说道:“反正有了权势,有了钱,我想要什么都会有的。我的第一目标就是如此。”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主动重新将刀胚双手举过头顶,递向了克己:“现在,我只想为师父锻造出合适的刀胚来。”
克己接过了刀胚,冷笑了一声道:“继续练习吧,让自己变成虽然没有灵气,却无懈可击的工匠吧……毕竟,雪彻的玉刚,我们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
“是!一定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
和室内的气氛,似乎再次融洽了起来,父慈子孝。
“那么,我该去继续练习了。”下川告辞道。
克己没有挽留,只是点了点头。
下川站起身来,避开灰原初走向了通往走廊的另一扇纸们。
他刚拉开了门,却有一只小猫从门外钻进来,一下子从窜过整个房间,冲到了另一侧的廊下,然后跳进了院子里。
灰原初眼见,一下子就看清了那只猫的毛色与身上的伤口,正是刚才砂夜抱着的那只。
果然,紧接着砂夜就冲了过来。
猝不及防地见到砂夜,下川却是明显露出了惊悚的神情。他立刻向后退出两三步,完全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于是砂夜一口气冲进了房间里。、跑出几步,她才明白自己闯进了什么地方,顿时站住了脚,孤零零地定在了房间中央。
雪之下克己坐的位置正在她的侧面,此时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砂夜的身体瞬间僵硬了,缩起脖子,开始发抖。
雪之下克己还是没看她,却扭头往庭院外望去。
那只小猫并未远离。它跳上几米外的假山,然后暂时在那儿停了下来,警惕地与和室内的众人对望着。。
“砂夜,杀了那只猫。”雪之下克己用随意的语气道。
小女孩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下,却只是沉默着,不应。
“怎么了,砂夜?觉得它太可怜了?”
“……”
“这样不行。”克己摇头道,“身为刀,怎么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单手的小号锻造锤。
“也是,距离上次锻打排除杂质,也过去一段时间了。”克己嘀咕道,“为什么,怎么都排除不干净呢……”
“砂夜,过来。”
小女孩发着抖,顺从地跪伏了下去。
她将脸深深埋入榻榻米之内,同时像是拜向克己一般,将两条手臂竭力向前伸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下川这时候却眼神有些闪避。
“那么师父,要不我先——”
“你也留下。”克己不容拒绝地说道。
“我……”下川离开了视线。
“……你在害怕。”雪之下克己盯着他道,严厉地说道,“这绝对不行。一个刀匠,怎么能害怕刀?”
“但,她……”
“我希望你能克服自己的畏惧心……记住,砂夜只是一把需要人来掌握的刀。”克己淡淡道,“虽然我也不是不理解这种畏惧,但……想想刚才你所说的雄心壮志。为了实现那一切,你终究是要面对并超越它的。”
下川扶着门挣扎了片刻,咬了咬牙,转身回到屋子里重新坐了下来。
雪之下克己面色平淡,举起锤子,朝着砂夜的手臂砸了下去。
一开始,旁观的下川真辉难掩心神不宁,面色难看。
但他却咬着牙,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不知不觉间,他也开始入神,眼神里也逐渐开始出现某种异样的光。
……
但屋外的灰原初却不想再看下了,他用力猛地关上了纸门。
一瞬间,屋内所有的嘈杂都随着那道薄薄的纸门的关上而瞬间消失。
走廊的光线也暗了下去,从玄关门口投射而来金色的夕阳之光。
——场景再次转换。
从走廊那一头,传来了轻轻的抽泣之声。
似乎就是刚才那一幕的延续,在玄关上,节子正为砂夜皮开肉绽的双臂抹着药。
小女孩安静地坐在玄关伤,任凭药水抹在伤口上,不叫痛,也不哭。
而蹲在一旁为她上药的节子却红着眼圈,抽着鼻子,仿佛伤全都在她的身上。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许久,节子突然开口道:“不管老爷说什么,刀之类的,不管他说了多少次,你都不要去信,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知道了,节姊。”小女孩乖巧地答道。
节子点点头,继续抽着鼻子,终于结束了伤药,开始为砂夜轻轻裹上纱布。
“好了……”她最后摸了摸砂夜的脑袋,问道,“还痛吗?”
“不痛。”
节子却深吸一口气,垂下脸去,哽咽的更厉害了。
“砂夜,对不起。”她终于轻轻抱住了砂夜,发出哭腔,“砂夜……”
“对不起……我知道你记住了我的话了,但就是这样,你才会挨更多的打……”
“但是,你还是要记住我的话!”
“对不起……”
砂夜却只是点了点头,依然脸色平静:“节姊,我都记住了。”
“而且,不是节姊的错。”小女孩扭头望向屋外,似乎是在寻找那逃走小猫的踪迹:“是我自己不听父亲的话,是我自己想要让小猫逃走的……不然,它会比我现在痛好多。”
节子没回答。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