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前面打起来了,咱们要去看吗?”
吴有财急急忙忙地,跑进最后一排最小的窝棚道。
“你去打探的消息如何,知道为何打起来吗?”
吴大舅放下木碗,同样急切地道。
躺在地铺上的妇人,脸色潮红呼吸急喘,瘦削的脸蜡黄如金纸。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睁眼,单薄的棉被下胸脯微微起伏。
此人正是走散的刘氏,看来已时日不多。
“大年后会就地安置难民,没有户籍的可以重新登记。
按人头两亩水田,三亩旱地分地。
有投军的家庭可以免税两年,田地照样分。”
吴有财眼里充满了喜色,一家人有了田地,就不用受冻挨饿了。
南下的路实在是太远,以他们一家现在的情况根本走不到。
“城里的百姓,不知因何往外撤离。”
高兴之余的吴有财,忙说出自己看到的情况。
吴大舅神情一怔,总觉得哪里不对。
朝廷一面大力安抚难民,皇城的百姓又怎会离开呢!
不是说生活在皇城,当个乞丐也比种地强吗!
他知道有些难民,就是冲着当皇城乞丐去的。
他一把年纪,腿瘸又胡子拉碴,穿着更是补丁加补丁。
当个乞丐,应该很合格吧!
问题是他去当乞丐,没成家的儿女该怎么办。
刘氏又病重,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总不能两亲家见面时,儿女来一句。
‘我爹是皇城乞丐!’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自认有手艺的吴大舅,走投无路时想了很多很多。
但终被现实打垮,与家人失去联系后。
藏在身上的银钱,被人连偷带抢。
留给他们的只有极少数,到最后给刘氏买药的银子都没有。
一路上全靠春花找点草药来吊着命,这都得多亏了妹夫一家的指点。
想到往事,吴大舅真是懊悔无比。
若是当时他没那么自私,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可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有钱和春柳下落不明,他和刘氏一残一病。
一家人的生计,全靠有财、有银和春花支撑。
最让他心痛的是,春花脸上扭曲的伤痕。
好好的一大姑娘,以后可怎么说人家。
一大家子全须全尾的出来,却落得四分五裂。
操持一辈子的爹,本该在村里颐养天年,却跟着他们四处逃难。
每次看到倒在路边的难民,吴大舅最怕有自己认识的人。
二弟一家又被北蛮兵冲散,如今更是生死难料。
与老头子约好的日子早过,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
“官兵杀人了!官兵杀人了!”
一阵吵嚷声惊醒所有难民,全都拼命往外逃。
奈何人太多,拥挤、推搡下很难寸进。
住在尾巴上的吴大舅,被吵嚷声和喊杀声惊醒。
来不及收拾不多的包袱,也没时间去找外出的有银和春花。
“有财,把你娘背上往后面跑,快。”吴大舅急吼吼地道。
逃难的经验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
官兵出动剿杀难民,这是要人头来填功劳吗!
仅想想就恶寒不已,哪还敢在此停留。
眼看着往后面跑的难民越来越多,父子俩不敢再做停留。
吴有财背上没什么重量的刘氏,三步一喘地往后面跑。
吴大舅拄着拐,一瘸一拐地跟着。
行动不便的三人,很快被逃命的难民推出人流。
路越走越偏,最终站在一处悬崖前不敢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