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头心里发沉,急的睡不着觉。
朝廷规定永业田必须要种粮食,良田至少亩产两石。
每个村里一个定额,规定多少良田要往衙门交多少粮税,多了没事,少了衙门就会来找麻烦,所以就算年景差,收成没有两石,也至少要交一斗粮税。
所以老杨头才那么着急,每年从衙门领了几石粮食,那不是白吃的,除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还得督促村里人种地,就算是懒汉,也不能在家躺着,得种点东西,不然衙门就会罚款,严重的还会把田收回去。
他背着手站在屋檐下躲雨,也睡不着,想了想又穿着蓑衣打着伞去隔壁下通村。
下通村村长的面色也不好看,说了自己村里的情况,连一半都没收进屋,老杨头一算,那自己村里还算好的,起码收了一半多,就是钱家的永业田就占了一小半。
“也不晓得衙门咋说,要是不减税,今年得吃糠了。”
麦麸和糠都是好东西,家家户户攒着好几袋,风调雨顺给家里的鸡吃,年景不好,就混着粗粮给人吃。
就是刮嗓子还拉不出屎。
下通村的老村长眼巴巴的抬着头,他家里几十亩地也才收了十几亩,雨来的太快了,就算再卯着力气干,也斗不过天。
吃喝苦点倒也罢了,丁钱可咋办啊,去年为了交税,许多人家还欠着钱呢,就等今年的粮食下来了再还钱。
头天大雨,后两天小雨淅淅沥沥的,半夜才停,第四天太阳一出来,往地里看去全是倒伏的麦子和稻子,全生了芽。
大人扎紧裤腰带拿着镰刀下地,还没到自家地里的时候就手脚发软,虽然知道已经长芽了,但亲眼看到的那一刻还是受不住,坐在地里哭天喊地。
别说村里老人,就是杨氏都觉得十分心酸。
赵老头和儿子儿媳把院子收拾出来,铺上竹席晒稻谷,燥热的阳光很快把地面烤的十分结实,也褪去麦粒中的水气。
他在家根本坐不住,转悠了几圈就带着肘子出门。
小白狗尾巴摇的像风里的芦苇一样,低头去嗅麦子,还没张嘴就被赵老头踢了一脚。
家里的菜摘点给狗吃没事,但粮食可不能糟蹋了,肘子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温顺的低着头摇尾巴,一会儿又咬着赵老头的裤腿催促他快一点。
“去去……”赵老头轻轻踢了两脚,又慢悠悠往田地里走去,成片田地一大半都只剩稻茬。
钱老头也在,看着自家没收上来的粮食可惜,他撑着膝盖起身,没走两步余光看到赵老头就停下来等了会,“老赵,你还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继续道:“老杨说就咱们村最好了,收的快。”
很多地方都是大下午看到天气不对了才收东西,就算干到深夜,一大家子人也才收几亩地,温饱肯定是不够的,只能混着糠和菜填填肚子。
“去年那么大的阵势都没下雨,我就觉得心里不踏实。”赵老头诚实道:“又听我那小孙女说府城那边六月发了水,冲了好几个村子,心里就怕。”
“啥光景哦,一年不如一年。”老辈说,天下要乱,大灾小灾就多,不过朝廷的事他们老百姓可管不了,还是想法子填饱自己的肚子才是要紧事,钱老头叹气说,“咱们还好,家里地多不怕饿肚子,村里其他人可咋办。”
赵老头粗粗的眉毛也皱了起来,“年景这么差,粮价肯定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