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大吃了两碗麦粥就去村里敲锣。
刚钻出被窝的众人心里纳闷,这大过年的村长把大家伙聚起来干啥。
不过想归想,妇人还是掀开了自家男人的被窝,催他去看看。
王二埋怨个不停,“大冷天的,好不容易歇两天,啥事这么急。”
王二媳妇帮他整理衣裳,“嘴里嘀咕着啥呢,去看一眼不就晓得了吗?”
老杨头在村里不太爱摆架子,村里人看到他基本都是“杨叔”、“老杨头”的叫,还能说几句玩笑话。
“杨叔,啥事啊?请我们大家伙拜年啊。”
老杨头瞥了他一眼,难看的面色稍霁,“要不要大年初一给你磕一个?”
王在尬笑两声,“哎呦,这说的,该是我来给你磕才对。”
老杨头没跟他耍嘴皮子,等人稀稀拉拉来的差不多了,就沉声道:“澄州那边前些日子发大水了。”
一听到最后几个字,众人瞬间清醒,“咱这边有没有事啊?”
“澄州是哪啊?”
“大过年发大水,明年日子也不好过。”
“上个月那么大的雨,没落咱们这里就好。”
钱老大沉声问道:“杨叔,是衙门又有啥事吗?”
这才是大家伙最关心的问题,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衙门贴了告示,年前加收人丁税和年田税,大人一百二十文一个人头,娃娃三十文,家里没钱的可以用粮食抵。”
村里人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腿都软了起来,眉眼间不见任何喜气,只有绝望和愁苦。
钱老大抖着声音再问,“那年田税是啥?”
“一亩永业田一百文钱。”
这可要了老命了,就连钱老大也呐呐的说不出话,他家里八十多亩永业田,一交就是八两银子,虽不至于倾家荡产,但伤筋动骨是肯定的。
雪下的寂寥,村子格外安静,不知是谁先呜咽出声,随即就是沉痛悲苦的哭嚎。
十月拿出钱代役的几户人家悔的肠子都青了,男人铁青着脸,绷着身子坐在屋里想法子凑钱,媳妇儿媳哭成一团。
小孩看奶奶和娘哭的伤心,也跟着扁了嘴巴。
什么叫祸不单行,这就是。
夏役熬过来了,又是冬役,如今冬役一过,还要加税。
南阳府这一带还好,靠近澄州那边的富庶之地,除了人口税和年田税,还有桑税、林税……反正是想尽法子要钱。
有钱人家吃糠野菜也能熬到明年夏收,一些穷人家走投无路只得卖田卖子。
一场大水,把澄州打的七零八落,民不聊生,如今这场祸蔓延开来。
这个年,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