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萍脸上又露出那种惨然神色,杨重梧心中已隐隐猜到,却还是问道:“什么?”
柳依萍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尸油,而且,还必须是一双成年男女和他们至亲骨肉混合而成的尸油。”杨重梧怒火中烧,驻马问道:“你是说那口大缸之中......”
柳依萍也将马停了下来,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你现在明白了吧?我为什么一定要将这所宅邸焚毁。”先前柳依萍要纵火烧房,杨重梧还劝阻她说,赶走陶世恩后让那个老婆婆来住,也算是对她年老失孤的补偿,柳依萍却坚决不同意。
杨重梧睚眦欲裂,咬牙说道:“这个畜生!”
柳依萍道:“我听爷爷说,将那十四种药材凑齐,最少得一年时间,炼制致幻丹最少需要三年,一个人花四年时间,来做这个事情,而这个丹药服用后,对人是有害无益的,你说他是为了什么呢?”
杨重梧恍然惊觉,道:“这陶世恩定有重大图谋,而且这事必然与皇帝有关。”
柳依萍说道:“‘人油致幻丸’服用一颗后,立生幻象,其实是整个人已处于昏乱状态,周边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将奏章拿给嘉靖皇帝,他定然是看都不看,朱笔一挥就批了。一个时辰后他神游太虚,昏睡不醒,十二个时辰后会清醒过来,可留恋梦中幻境,自然会要继续服食第二枚,那就一命呜呼了,甚至连死因都查找不到。”
杨重梧恨恨说道:“嘉靖这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就不分青红皂白,冤杀了我的父亲。”
柳依萍认真地看他一眼,正色说道:“皇帝的生死,诚然与我们无关,可他并未立下储君,他若一死,社稷自然四分五裂,群雄逐鹿,再加上东边的倭寇,西边的俺答汗,国内还有严氏父子与东楼门,那时,烽烟四起,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你希望是这样吗?”
杨重梧悚然而惊,道:“我光想着自己的家事了,怎能因小失大,更何况,还有你刚才说的昏乱之下批的奏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枉死,依萍,我们一定要阻止,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柳依萍莞尔一笑道:“‘人油致幻丹’药成后,只有二十个时辰的效力,这也是为什么陶世恩急急赶回去的原因。依我推算,宫里的太监、宫娥人多眼杂,也分属不同大臣的势力,在宫内不便行事,这陶世恩定然会将皇帝请到他的家中。他比我们先走一个时辰,但是他要去宫中请皇帝,我想我们一定赶得及的。”
杨重梧心急道:“那我们快走吧。”
两人不敢耽搁,一路疾驰,到了入夜时分,进了京城,将马寄放在一家客栈,连晚饭都没顾上吃,打听到了陶世恩的府邸。
这是一个三进的宅院,大门正上方,是皇帝御赐匾额,上书“神霄保国宣教高士”,开,门前挂有红绸,地上铺了红毯,有两位精壮干练的小伙,穿戴整齐,立在门前。
杨柳二人对望一眼,心道是了。柳依萍向杨重梧一使眼色,二人沿墙来到宅院右侧,飞身上了院墙,二人轻功高绝,在墙上行走如飞,不曾有半丝声息,虽然,院内有看家护院来回巡逻,然二人连续跃过两重院落,竟无一人发觉。
到了最里一进院落中,在中间广阔空地上,布置有一个又高又大的法坛,法坛的摆设,非常讲究,上下共分五层:最下一层,按照五方位置,分别设立红、黄、蓝、皂、白;第二层,是苍松翠柏扎成的亭台楼阁;第三层,有八十一名僮子身穿法服,手持百脚长幡,站成如意方阵;第四层,摆放两鼓两钟一鼎;第五层才是正坛,金童玉女分列两行,四面鲜花环绕,中央点着一枝巨烛,两旁各三枝巨香青烟袅袅,供着三清铜像,青狮白象亦是栩栩如生。
柳依萍与杨重梧伏身在西面屋檐之上,柳依萍低声说道:“陶世恩应该去请皇帝了,我们先呆在这儿,静观其变。”
话音未落,只听到大门方向,传来一个极尖锐的声音:“皇上驾到,太常寺臣陶世恩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