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倌道:“水云间是一艘大船,自打我记事起,就一直都在这一带,白天停泊在江心的月亮岛旁,晚上就靠岸了。船上管事的人霸道得紧,他停的地方,方圆三里的江面,都不允许有船靠近,先前还有血性重的往那里闯,可都是断手断脚的回来了。”
杨重梧奇道:“官府也不管么?”
堂倌摇了摇头,道:“人被打残了,自然要去报官,可官府查了些日子,直接下了一份告示,严禁大小船只靠近月亮岛,违者法办。大家都知道,这艘画舫的主人,必然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便没人再去找不自在,几十年下来,大家也都习惯了。”
宫无极问道:“停在这几十年,是做什么营生?”
堂倌偷偷瞥了眼周小颦,悄声道:“听说船上有十二个貌若天仙般的女子,这么多年来,这些姑娘换了一茬又一茬,可都是同样的漂亮,又能吹奏异常动听的曲子,船上布置得金碧辉煌。那里的花费也是高得吓人,听说,就饮杯茶听首曲子,都要十两银子!啧啧,你想,除非是达官贵人、巨商富贾,普通人哪里消费得起。”
跑堂的边说边满脸艳羡,双目放光,摇头叹息着下去了。
三人之中,宫无极阅历最丰,鄙夷摇头道:“原来是艘花船。”
周小颦问道:“什么是花船?”
宫无极一窒,随即正色道:“就是青楼啊。”
周小颦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红了脸面,轻啐了一口。
三人正吃之间,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个儒生打扮,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朝杨重梧和宫无极脸上看了一眼,然后向宫无极躬身说道:“宫少爷,主人说你昨日就应该到了长沙,可一直未见少爷上岳麓山,特令小人来寻,天幸在这里遇见了,主人吩咐,一遇见宫少爷,请即刻动身去见他。”
宫无极一双凤目在中年人身上转了转,讶然问道:“你是何人?你主人是谁?”
中年儒生依旧恭敬答道:“少爷不认识小人,奉主人之命,我已在湖南呆了近二十年了,我带了主人的信物,请少爷过目。”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双手捧着给宫无极看。
杨重梧与周小颦扫了一眼,见那中年儒生手上捧着的,是一块黄褐色的牌子,牌上画着一轮红日和一只大鹰。杨重梧记起,这样的牌子,在醉阳楼分手时,宫无极曾送了一块给自己,想来应该是他家族的信物。
宫无极缓缓点了点头,对杨重梧和周小颦说道:“家师见召,我现在就要赶过去,杨兄,小颦妹子,刚才我们过来时,看见有一处‘望江楼’客栈,似乎还不错,两位可先去那里下榻,我明日再来找你们,可好?”
说这番话时,宫无极的眼睛一直是看着周小颦,周小颦微微颔首,杨重梧站起身来道:“宫兄,既是长者召唤,那就快去吧,明日再图良晤。”宫无极朝周小颦笑了一笑,便起身出门去了,中年儒生跟在身后。
待杨重梧坐下,周小颦自己斟了一杯酒,端在手中,却不便饮,只是用两只纤纤玉手转动酒杯,问道:“杨大哥,你跟这个宫无极很熟么?怎么又成什么少爷了?”
杨重梧笑道:“我和他今日是第二次见面,也算是一见如故吧,他的家世,我真还没有问过,感觉应该是关外的武林世家子弟吧。小颦,你也没问过他?”
周小颦将杯中酒浅酌一口,眉间轻蹙,说道:“谁耐烦问他。”杨重梧哈哈一笑,也不搭腔。
二人吃完下楼,沿江回走,此时有些月色,江边微风习习,难得一丝凉爽。
江边行人不少,杨重梧瞥见一株柳树下有一个乞丐,半靠着树坐着,脚边放了一个破碗,一头脏兮兮的头发垂将下来,遮住了脸面,也看不出多大年纪,胸前挂有六个灰色的小布袋。
杨重梧记起石磊的话,心中一动,走上前去,周小颦不知他要做什么,也跟了上来。
杨重梧走到乞丐身前,抱拳说道:“这位大哥,在下有件事情,想要请你帮忙。”
乞丐懒洋洋的抬起头来,月光下见他宽眉大眼,狮鼻阔口,约莫四十岁左右,他怪眼一翻,瓮声瓮气地道:“我只是个叫花子,公子哥,你是要找人帮忙吃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