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重梧见谢嘉仁一掌即将拍在柳依萍的肩上,心中大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翻身而起,便将柳依萍罩在身下,背上又结结实实的中了谢嘉仁一掌,如败革发声,又喷出一口献血,扑倒在柳依萍的身上,彻底人事不知了。
一掌拍过,谢嘉仁右手剑不做丝毫停留,横削而至,忽听得呜呜破空之声大作,一件暗器从门外飞入,直取他的右肋,谢嘉仁游龙剑圈转,在那物上一挑,那是一枝甩手箭,被谢嘉仁挑得转向,嘭的一声,没入板壁之中,余势不衰,尾镞兀自嗡嗡不已。
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又连珠射到,谢嘉仁后跃一步避了开去,一人飞奔进来,手持一条八尺狼牙棒,挡在谢嘉仁的面前。
谢嘉仁打量来人,一身黑衣黑裤,以黑布罩头,只余一双眼睛露出,刚才他用剑一拨那甩手剑,虎口略感发麻,来人的功力,实在不可小觑。
谢嘉仁心中暗道怪哉,平生自忖,除了四绝之外,罕有敌手,可今日先见杨重梧独败酒色二人,武功已足以与他放对,跟着又来了个年纪更轻的小姑娘,鸳鸯刀法之精妙,更是平生仅见。
若说这些后起之秀,自己不识得也就算了,可眼前的这人,虽然黑罩套头,可眼神颇显沧桑,至少也有五六十岁年纪,一支甩手箭从百尺开外袭来,竟然能让他手掌一震,想来内功应与他相差不远。
谢嘉仁在脑海中如闪电般过了一遍,却实在是想不起,当世高手之中,有谁是使狼牙棒的。他双眼灼灼,直盯着黑衣人,说道:“足下可是我老谢的故人?否则怎会要遮遮掩掩,男子汉大丈夫,有何不可以面目示人?”
黑衣人右手狼牙棒斜指,不答他的问话,向左撤开一步,余光扫向地上的两人,柳依萍正扶起杨重梧,自己正坐了起来。
黑衣人沉声喝道:“走!”柳依萍听他说话瓮声瓮气,似乎舌头转动不灵,又似不像中土人士,她生性极是聪慧,处事果决,当下顾不得男女之嫌,负起杨重梧,便朝后院奔去。
谢嘉仁面色一变,他不知道杨重梧是否已经气绝毙命,而他的踢雪乌骓马速度奇快,若让他上了马,那就是怎么都追不上了。当下他长剑一摆,朝黑衣人分心便刺,黑衣人用狼牙棒架住,二人剑来棒往,斗在一起。
柳依萍负着杨重梧,疾步进了院子,看见踢雪乌骓马正拴在马桩上,耳中听到屋内兵刃相交的声音,如同炒豆一般。她将杨重梧往马背上一横,放下他后,这才觉得自己左肩伤处痛得钻心,她不敢耽搁,伸右手解开拴马绳,飞身上了马背。
踢雪乌骓性子暴烈,本来除杨重梧外,无人骑得,然它却识得柳依萍,“忽咧咧”一声嘶鸣,四蹄腾起,已奔出了十几丈外。
大雪尚自纷飞,北风呼啸未住,柳依萍已听不到那酒店内的打斗声音,着实为那黑衣人捏了一把汗,可自己现在的内力,只剩下十之二三,左肩又被削一剑,入肉应有一寸有多,虽未伤至胫骨,左手却已抬不起来,若去相助,只恐反成累赘。
柳依萍俯身去看杨重梧,见他双目紧闭,面如金纸,颤抖了手去试他鼻息,倒还并未断气,只是已细若游丝,柳依萍摸他脸上、手上都是冰凉,只担心他会冻僵,便将他抱入怀中,用斗篷给他遮住身子。
自上次在京城分舵中,杨重梧走后,她在白莲老母面前时强颜欢笑,回到住处后便闭门读书,她本是通今博古之人,然情之一字,心心念念,实非通达足以堪破,更何况她正如花妙龄。
过了一段时间,她终究难以心静,明月好风闲处,回想起与杨重梧的过往点滴,娥眉始终难开。一日,看到苏东坡的《超然台记》中云道:“无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她暗暗点头,这些日子一直难于释怀,只因不知不觉之间身入情网,自己已身在其中,本以为可挥慧剑,斩情丝,可绵绵无穷,岂易剪裁?
想通以后,她便想去寻杨重梧,只是觉得亏欠白莲老母太多,不好提起。
唐赛儿活了一百多岁,如何看不明白?这一个多月来,柳依萍茶饭不思,形容日渐消瘦。
长此下来,自然不是个事,唐赛儿便与柳依萍深谈了一次,让她追随本心,将心结解开后,再自行决定何去何从。
柳依萍低头应了,白莲教中耳目众多,要不了几日,便打听到了姜平川的下落,只是没有见到杨重梧与他在一起,后来,雷天九询问姜平川,这才知道杨重梧去了福建。
枣红马被左休骑走了,柳依萍便另选了一匹青骢马,拜别了白莲老母,单人独骑,南下来寻杨重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