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萍抬头看见到他,眼睛一亮,含笑问道:“你去了哪里?我在你房门外敲了半日,后来小二哥说你好像出去了。”杨重梧松了一口气,说道:“我刚才去了前面的树林之中……”
踢雪乌骓忽然人立而起,“咴”的一声长嘶,它先前见赤兔马已经装好行囊,而自己背上空空,想来赤兔马要走,而主人没有过来,它也无可奈何,好容易看到杨重梧回来,却不去拿行李只是站在那说话,便老大不耐起来。柳依萍语声轻快,说道:“刚才听人讲,明晚保定府有中秋灯会,你快去收拾行李,我们马上启程,应该能在明日中午就能赶到了。”
杨重梧答应一声,快步上楼取了行李,二人上马,往保定而去。杨重梧见柳依萍又恢复往日神色,心中自是心花怒放。路程不长,时间充裕,不必策马疾驰,二人并辔从容而行,杨重梧给柳依萍讲起早晨雷天九将他带去小树林过了几招的事情。
柳依萍淡淡说道:“哦,他去找你了。”杨重梧问道:“这个雷天九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柳兄,我看你什么都知道,你给我讲讲吧?”柳依萍道:“雷天九这么大的声名,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明天就是保定府的中秋灯会了,我没有什么兴致跟你说他,我给你讲个灯会的掌故吧?”杨重梧看她神色,知道她是顾左右而言它,她既然不愿意说,自己也是无可奈何,便笑着点了点头。
柳依萍说道:“北宋时有个郡守叫田登,他当官以后自己规定别人要避讳他的名字,凡是有说‘登’字或同音的,都会被他拿下问罪,轻者杖笞,重者入狱,所以一州之人,都不敢说‘登’音,把常说的‘灯’就只敢叫‘火’。有一年上元节,城中举办灯会,允许百姓观看,郡中衙役张榜公布,上面写着‘本州依例放火三日’,吓得老百姓四散奔逃。这个故事后来就演变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杨重梧纵声大笑,笑后细思,当今朝堂,虎狼当道,与那时又有什么不同,想起自己冤死的父亲,不觉黯然神伤。
长话短叙,果然如柳依萍预计的一样,在第二日未时两人便到了保定府,杨重梧见街上的行人极多,男女老少,大多都喜气洋洋。找了个当地人一打听,得知保定府是在六七年前办过一次上元灯会,许多人都还在回味当年人声鼎沸盛况空前的样子,今年中秋佳节能办灯会,于官于民,都是一桩大喜事了。
杨重梧与柳依萍走了好几家客栈,都被告知客人已满,店中伙计掌柜都说,因保定府在今夜举办中秋灯会,昨日保定府所有客栈酒楼都已爆满,这个时候才过来,肯定是找不到住宿之处了。
杨重梧心下犯愁,与柳依萍牵了马在街上闲逛,杨重梧摇头说道:“柳兄,没有想到保定府的客栈如此紧俏,看来今晚我们可能要露宿街头了。”柳依萍兀自悠闲浏览街景,漫不经心地答道:“杨兄且莫做杞人之思,我们再找找看看,岂不闻‘车到山前必有路’,若实在找不到住处,今宵月圆,你我把酒畅谈,岂非美事?”杨重梧本来也只是担心她身体单薄,难耐深秋寒露,见她如此洒脱,心下登时宽了,朗声笑道:“这样也好,若是没有住处,今夜我们就在江边对月畅饮。”
这时走在前面的一个三十几岁的圆脸汉子,听到他们的对话,回头问道:“两位小哥是要找住处么?就在这前面不远的拐弯处,有一个仙客来客栈,似乎还有房间。”
杨重梧见这汉子表情和善,然两边太阳穴隆起,手上青筋暴突,应该是个练家子,他也是和自己同向而行,却知道前面客栈尚有房间,感觉有些许怪异。只是听到有房间,总是很让人高兴的事情,当下拱手道谢,那圆脸汉子也低头拱手还礼,口中说道不要客气,大踏步的朝前走了。
二人牵马走了大约一里多地,在一个路口果然看见有一个客栈名为仙客来,走进去一问,客栈掌柜满脸堆笑,说道:“两位客官的运气真是太好了,有两位客人因家中有事才走,正好腾出来了两个房间。”杨重梧一听也是喜出望外,忙向掌柜要了这两个房间。
小二出门牵马,掌柜正叫另一跑堂带客人上楼,这时门口有人粗声说道:“掌柜的,房间有没有?”掌柜的抬头一望,又进来两个人。前面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瘦骨嶙峋的汉子,脸色漆黑如锅底一般,右目已眇,用一条黑带子斜缠在脑后,剩下的一只左眼却如铜铃般大,精光暴闪,让人见了有些害怕,后面的那人年纪相仿,中等个头,脸色青紫,也是一副横眉立目的样子。
掌柜的迎来送往,眼光自然老到,见二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忙赔笑道:“二位爷,对不住,小店已经客满,最后的两个房间,刚被这二位客官订下了。”那眇目汉子独眼一翻,就待发作,那青紫面皮的汉子望了杨重梧一眼,便用手按了按眇目汉子的肩膀,对掌柜地说道:“算了,我们兄弟今夜就将就挤挤,你让他们让一个房间出来吧。”掌柜的满脸为难的神色,苦笑着道:“这个”便拿眼去望向杨、柳二人,柳依萍玉面一寒,脸生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