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冥思苦想,在那方寸之间,踱来踱去。
杨应尾此时已经醒来,见义父似乎有些焦躁,便关切问道:“义父,你怎么啦?”
王一鸣答道:“尾儿,我刚才似乎想到了一个很要紧的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杨应尾抿嘴笑道:“以前父亲考我文章时,我想引用个经典,感觉就在嘴边,可硬是想不起来。义父,刚才你是看到什么想起这事的?”
王一鸣不再踱步,站在原地,边想边说道:“我刚才看着这一轮满月,想起了了因,然后想起了一段偈语哦,是了。”
他经杨应尾一提醒,便前后贯穿联通起来,因那偈语中有一句“本来无一物”,王一鸣想起,同样是满月的中秋之夜,他夜入刑部大牢去找杨继盛,当时他低声说了句:“我有一物”然而正巧在那个时间,看牢的卫士被人发现昏倒在地,大牢中闹腾起来,王一鸣只得离开了。
其后,诸多事情纷扰而来,一直没有回想起杨继盛的这句话,直到前些日子,王一鸣觉得他和杨应尾被万里追杀,超乎常理,所以一直在暗暗思索,却始终没有头绪。
现在,他突然想到了杨继盛说这话时的郑重神情,猜想他要讲的,定是一件大非寻常的物事,而且这件物事,一定与严府甚有牵连,他们才会如此不惜人力物力,大张旗鼓,布下天罗地网,来追杀杨应尾。
王一鸣把前前后后连起来,想通之后,便对杨应尾说道:“尾儿,你爹爹给你的‘自书年谱’,你可曾看过?拿来给我瞧瞧。”
杨应尾把枕在头下的包袱拿了过来,找出父亲的那本《自书年谱》,递给义父,说道:“爹爹交给我时,说让我过几年再看,我还没有打开过。”
王一鸣翻开了《自书年谱》,卷首为杨继盛自画瓶插莲花一支,寓意出淤泥而不染,接下来书中,全是杨继盛的生平自述,从出生至赴死,一桩桩一件件,都有记录。
可书中所写的,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王一鸣仔细翻看,发现书中有两页纸,是粘连在一起,他用手指一捏,感觉有样东西夹杂其中。
那两页纸是依靠鲜血粘在一起的,这时鲜血早已凝固,变成黑色血渍,王一鸣小心撕开,看见一个油布小卷,外面全是黑色,凑在鼻前一闻,那上面也有一大股子血腥气,他将油布打开,里面还折有一张纸。
王一鸣将纸展开,见是一封书信,字迹龙飞凤舞,寥寥几行:东楼世兄,前时所谈之事,老夫思之再三,以为可行,东楼门规模初成,已可启用。今上昏庸无道,以致民生凋敝,怨声载道,而世兄雄才伟略,必成大业。昨日夜卜星象,大明尚有十数载气象,若能在这数年之内,招兵买马,东连倭国,北结鞑坦,则大事必成。届时世兄南面称孤,千秋功业,史书留名。老朽之国师一事,乃笑谈耳,只需将吴越之地,划归老朽,老朽自当鼎力相助,不遗余力。知名不具。下有批注:此信已复,暂依东方之议。
王一鸣将信交给杨应尾看过,二人面面相觑,神情肃然。
严嵩的儿子叫做严世番,自号东楼,看信中的意思,严世番是想要造反,自己来做皇帝。这份书信加上批注,就是大逆的铁证,无怪乎严嵩父子如此紧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回这封书信。
另外,信中的这个东楼门,王一鸣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应当就是马家大山之中,秃头说的那个神秘门派了。
只是,如此重要的物事,如何会到了杨继盛的手中?而他在刑部大牢里,被关押三年之久,刑部中上上下下,都是严嵩的党羽,这封信为何没有被严府的人搜了去?
王一鸣与杨应尾便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