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皇后寝殿中,淡淡的药香若有若无地弥漫着。
窗扇紧闭,阳光透过木质雕花的缝隙,如金色的丝线般泼洒进来,却似乎依旧驱赶不散室内阴冷潮湿的浊气。
曹皇后端坐在妆镜前,微微侧过头,伸出苍白有些枯瘦的手指,在鬓间轻轻拨弄了两下。
几根雪白的银丝,在一片乌发中显得异常扎眼。
芳若动作轻柔地,把香膏均匀涂抹在主子头上,后又拿起梳篦,小心翼翼的在皇后发间缓缓梳过,试图将那几根白发掩盖住。
曹皇后却抬手制止了她,再次侧过头,俯身靠近妆镜。
她眉头微微皱起,抬眼看过去,仔细找出那几根白头发。脸上木然一片,然后一根根将它们拔了下来。
“哎呀,主子您怎么还自己上手了呢,疼不疼呀?”芳若在一旁捧着双手,心疼地接过皇后娘娘指尖落下的根根银丝。
曹皇后对着妆镜,看了看左右两侧鬓间,声音温和而又带着一丝沧桑:
“哀家老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最撕心裂肺的疼痛都能挺过来,这些痛感又算得了什么。”
芳若从妆奁盒子的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里面的白头发又增加了些。
自从大皇子薨了后,皇后娘娘的头上就开始有白头发了。
还远不止这些,主子的面容也开始出现了老态。尽管每天的滋补品不断,却还是如断崖般老去。
首领太监汪全,从外面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行至主子身前几步远,躬身道:“娘娘。”
曹皇后“嗯”了一声,从妆镜前站起身,动作缓慢又优雅,走到铺满阳光的罗汉床坐了下来。
芳若和汪全跟在她身后,待她坐下后,一前一侧地站在她身旁。
“娘娘,昨个儿夜里,护国寺前那条官道上,发现了一具冻死的女尸。”汪全站在她身前低声说。
曹皇后闭着眼靠在大迎枕上,感受着温暖日光的温度。头顶上的凤钗在光线折射下,闪烁着熠熠之光。
她眼睛也没睁,开口说:“这么晦气的事儿拿到哀家跟前儿来说,想必是咱们都认识的,汪全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卖关子。”
汪全向前凑了两步,声音压的更低:“……是从宫里出去的女官。主子,您还记得六皇子身边的宋乡吗?”
皇后娘娘这才睁开眼,目光如炬地盯着汪全的眼睛:“说下去。”
“……这个元夏出宫后做起了教养嬷嬷,游走在盛京城的各大世家,很是炙手可热。奴才查过,这个元夏同那个宋乡是旧相识,都曾在钟粹宫当过差。”
听到这里,皇后娘娘自大迎枕上坐起身,饶有兴致地说:“去查查这个元嬷嬷都去过谁家授课?”
汪全躬身应诺,想到什么又把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娘娘,长宁郡主递消息给奴才,说是想进宫来看您。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近些时日,曹皇后虽因病不曾出过坤宁宫,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
长宁郡主闺名曹臻,是皇后娘娘同族堂姐。沛国公亡故后,先帝特封他唯一嫡女为长宁郡主。
后又一道赐婚圣旨,长宁郡主嫁给了如今的宣平侯谢尚林。
曹家女一个成了当今皇后,一个是个宣平侯夫人,外人道曹家女运气好。
她们肚子也争气,又都分别生下嫡长子。不幸的是,她们的长子都体弱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