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茶楼众人之口,滇王城阳关弃城而逃、渝王单骑退万人的故事在城中不胫而走。当田文晖和田啸一同回到锦城时,两人的待遇可谓天壤之别。
田文晖收到的是无数热情洋溢的称赞,小皇帝田鸣派了中官亲自出城迎接,又是赐酒,又是赐宴,如英雄归来一般。无数的奉承和吹捧令田文晖心中飘飘然,恍惚间真的以为自己是位盖世英雄了。
而田啸得到的却是无数的冷眼与嘲讽。虽然皇帝没有亲政,无法直接下旨,但娄太后以嫡母的身份给了他一道申饬的懿旨。传旨中官秉承皇太后心意,在滇王府门口将懿旨大声宣读了数十遍,将田啸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就在田啸受辱的同时,两辆马车悄悄进入了锦城。
“大长公主殿下要进宫看望皇太后,你们也要拦吗?”翠微冷眼瞅着城门吏问道。
“大长公主殿下的车驾小的们当然不敢拦,只是后面这几位......”城门吏迟疑的指着那几名伤兵问道。
“那是从城阳关下来的伤兵。殿下心善,见他们行动不便,借给他们一辆车将他们一块儿带回来了。不信你自己去问。”
“那就请道长容小的盘问两句。职责所在,望殿下恕罪。”见翠微不再搭理他,城门吏疾步走向第二辆车。
“几位兄弟,这是在哪儿受的伤啊?”城门吏边问边打量着眼前这四名伤兵,只见他们人人有伤,有的裹着腿,有的包着头,一个个破衣烂衫,灰头土脸。
“城阳关!摊上个不靠谱的主帅,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为首一名老兵操着标准的蜀音答道。
“兄弟们是哪一营的?”
“鹰扬校尉刘永麾下第二营。我们刘校尉战死了,哥儿几个死命把他的尸首抢了出来,想着回来交给他家人。喏,就在车上。”那人边说边朝车上努了努嘴。
城门吏撩开车帘看了看,果见在车上躺着一具尸体,看服饰盔甲正是校尉的身份。
“兄弟们辛苦了。”城门吏顿时肃然起敬,不再盘问,挥手放行。
马车转到一处僻静处,翠微从车上拿下一个包裹递给那四人。
“快换上,把脸擦干净,咱们这就进宫。”
四人麻利地换上唐宫内侍袍服。韩炎重着旧时衣衫,一时竟有些恍惚。他伤势未愈,行动不便,祁翀本不想让他来。但他坚持要来,理由是既要以宦官身份暂时隐藏在唐宫之中,那就没人比他更合适了。祁翀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因此便又将白郾也带上了,一来是照顾田孟晴,二来也是为了给韩炎换药方便。
宁绩换好衣服,摸了摸刚刚剃光的下巴,想着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装阉人,不禁有些别扭。
倒是祁翀本就嘴上无毛,换好衣服重新整好发髻,活脱脱是个俊俏的小内侍,倒惹来翠微一阵调笑。
“哎呦,好俊俏的小内侍啊!这要是进了宫,被各宫的掌案、执事看见了,还不得抢着要去做徒弟呀!”
田孟晴笑而不语,祁翀臊了个大红脸,连忙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出发吧!”
“走吧!”
一行人抵达皇宫时,已经是未末时分了,娄太后午休刚起正在用茶。
“你说谁?成意大长公主?她怎么想起进宫了?”听到内侍的通传,娄太后有些惊讶。自己这位小姑子,避世修道已经很多年了,就连逢年过节都不进宫,今日怎么突然想起进宫来了?可人既然来了,也不能不见。
“请进来吧!”
不多时田孟晴带着两个贴身宫女、一名贴身内侍来到娄太后寝宫之中,随她入宫的另外三名内侍则被留在了殿外。
见到田孟晴,娄太后不禁大吃了一惊。田孟晴身体不好,衰老的厉害,她不是没听田文晖说过,可即便如此,眼前之人的衰老程度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一瞬间她竟有些心疼的感觉。
想当年也是那样一位明媚美丽的女子,怎么就到了这般田地?
“妹妹来了!今日怎么想起回宫来了?”娄太后热情的拉过田孟晴枯瘦的手,将她拉到了榻上坐下,关切地询问道:“自从母后薨了,这么多年你就没再回过宫,你看看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只是出宫修行而已,干嘛把自己苦成这样?”
“病了,怕是没多少日子了,趁着还能走动,回来看看,也算是跟皇嫂告个别。”田孟晴微笑道。
“啊?什么病?那么重吗?让御医看过了没有?”
“说是肝上的病。请人看过了,都说治不了。”
“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你才多大呀?我记得咱俩好像是同龄吧?”娄太后心中一酸,忍不住连连落泪。
“是啊,我十五岁那年前头那位太子妃薨逝,转过年来您进的宫。”
“没错,进宫那年我十六,咱俩同庚。唉!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还病得这么重,真的就没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