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退出来,柳翀袖子里揣着刚刚从柳明诚处顺走的紫檀木聚骨扇、双手捧着《渊律》书匣回到自己的院子,换了身短打装扮去了大长公主府西北角一个跨院,韩炎、柳恽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自从到望州以后,柳翀对韩炎其实也曾有意疏远过一阵子的,一来他一个现代人,实在不习惯身边总有个人时时刻刻跟着伺候、动不动就跪下磕头,这让他觉得很是尴尬;二来也是心虚,生怕这个从小就贴身伺候原主的忠仆再发现腔子里面换了芯儿。
但是这样一来,却让韩炎内心很受伤,在他看来,这是少主厌弃他了。
对于柳翀无缘皇位这件事,除了柳明诚以外最不能释怀的就是韩炎了。此人对敌之际冷酷、狠厉,但在柳翀面前却最是忠实、恭敬,判若两人。他总觉得自己有负主人所托,没能照顾好少主,现在少主果然恼了自己,自己真是罪该万死。
含了这样的心思,韩炎便一度终日郁郁寡欢,不思饮食,最后竟致大病一场,所幸身体底子好才熬了过来。
从褚大夫处问明了病情后,柳翀便大致明白了韩炎的症结所在,因此韩炎病好以后他便以让韩炎教他习武的名义又把韩炎叫回了自己身边。
韩炎只道是少主气消了,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了他的新职责。
不得不说,韩炎的武功确实了得,对于练功法门也颇有心得,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韩炎居然还是个严师,别看他平时一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但教导起柳翀武功来却是一丝不苟。他要求柳翀每日晨晚两练,从基本功开始,进而到拳脚枪棍,再大一些还要去校场练骑射。偶尔柳翀想偷个懒,韩炎也不敢责备他,却会摆出一副忠臣死谏的架势苦劝一番。柳翀那小薄脸皮儿哪经得住这个,立时就服软了,韩炎便马上又现出一副“少主英明、国之大幸”的模样,架楞地柳翀不敢马虎。
练基本功的时候是最苦的,既累又枯燥,即便以柳翀成年人的心智毅力也很难坚持,屡屡想放弃却又怕韩炎伤心,这让他有苦难言,自己想出的馊主意能怪谁?
所幸不久之后柳恽也加入了进来,他倒是真心喜欢练武,再苦也甘之如饴,有人作伴柳翀倒是更积极一些了,毕竟做大哥的要是被弟弟比下去了,那也太没面子了。
就这样几年过去之后,柳翀、柳恽都能像模像样地打上几套拳脚、练上几趟枪棍套路了,身体也越来越好了。今晚照例打一趟拳之后开始枪棍对练,这套棍法已经练了些日子了,基本已经熟练了,所以韩炎给他们纠正了两个不标准的动作后便退至一旁,看着他们对练,偶尔出声提醒一下要注意的要领。
一个时辰后,柳翀结束练功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无涯居”,贴身小厮玖祥、玖和端来清水、毛巾伺候他一番梳洗、更衣。
祁清瑜对于男女大防很是在意,十几岁的公子们身边是不许用丫鬟伺候的,以免有那一时把持不住的做出不当之举,因此柳翀、柳忱、柳恽身边都是只有小厮伺候。
柳翀的院儿里除了韩炎,还有四个小厮,玖祥、玖和是贴身伺候衣食、笔墨的,玖安、玖宁则是跟着出门办事的。
初来之时,柳翀很不喜欢被别人伺候,但适应了一段时间后便也习惯了,有道是“由俭入奢易”,除了对下跪磕头这件事心里还有点障碍之外,他现在已经很能心安理得的吩咐别人为自己做事了。
梳洗、更衣后,柳翀抱着《渊律》坐在了书桌前翻看起来。
“历代采前代刑书宜于今者,以补遗厥。其所编集者,用律为主,辞旨之有难解者,释以疏意,式令之有附近者次之。”
嗯?这段文字好熟悉啊,好像穿越前在哪本古籍上见过类似的表述,应该就是在国家图书馆的古籍库里吧?
想起国图柳翀就郁闷,如果不是想着既能接触到一些古籍史料,又能挣点生活费,他怎么会接受导师的建议去国图做义工呢?哪成想这一去钱还没挣着,竟把自己的人给搭进去了。
到底是在哪本古籍里看过呢?
柳翀扶着头冥思苦想,忽然眼前一晃,无数光影掠过,晃得他一阵晕眩、双眼紧闭,待眩晕感减轻,再睁眼时只见灯光璀璨,自己竟已置身国家图书馆大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