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华殿就在长春宫的隔壁。
莲心裹着一件深蓝夹棉斗篷,一只手抱着红漆描金手炉,一只手握着玻璃绣球灯,出了长春宫华丽的琉璃垂花门,顺着宫道往前一直走,走进昭福门,就到了宝华殿。
院中一水儿的石砖接缝齐整,只有缝隙间隐隐约约有顽强的小草冒头,但深秋瑟瑟,杂草也逐渐染上了黄意。
最中央洁白的汉白玉石须弥座上立着一座三足宝鼎青铜大香炉,香炉内常年香烟缭绕,似有形若无形。靠北的东西两侧各竖了一根汉白玉石基座幡杆。
宝华殿檐下只点了两盏灯笼,衬得宝华殿歇山顶上的黄琉璃瓦也黯淡了许多。
莲心走进宝华殿,先对着正中设四方铜镀金大龛里的金胎释迦牟尼佛诚心拜了三拜,许愿佛祖保佑嬿婉平安生产,母子俱安,才从后檐明间进了抱厦。
抱厦门口是两个魁梧有力的嬷嬷守着,见了莲心来忙问好道“姑娘吉祥。”
透过三交六梳菱花窗,莲心看到一片单薄的剪影映照在墙上,不觉皱眉道“里面的人是怎么了?”
不过是几日,怎么突然瘦成了这个样子?
两个嬷嬷满脸堆笑道“姑娘嘱咐了不许为难她,谁敢不听姑娘的话?里头一应用具都是全的,饭菜我们也是捡好的送进去。她若是在抱厦呆腻了,只要不出宝华殿,奴婢们也不拦着她。”
“只是这个苏庶人自来了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奴婢们没法子,才着急给姑娘递了消息”
莲心默默的推开门,被坐在榻上的苏绿筠惊了一跳。
短短几天的功夫,这个温婉柔顺,如宝珠一般润泽丰腴的女子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消瘦下来,如开败了的花般转瞬凋零,憔悴支离得犹如秋日池塘里的一支残荷。
苏绿筠几乎是有些吃力的抬头,目光打在莲心脸上,眼神里却没有焦距,她仔细端详了许久,才辨认出莲心,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莲心有些怜惜的看着她,摇了摇茶壶里的水,竟然是满满当当的。拿起倒扣着的茶杯,别说里面一滴水都没有,杯子底竟然还落着灰尘。
莲心叹了口气“您又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她用茶水洗了两遍杯子,将残水都泼到门外,又将茶壶给了门口的嬷嬷“换一壶热的来。”
想了想又道“告诉长春宫的小厨房,让浓浓的熬一锅米粥,熬出米油来,里面放一点参片和姜片驱寒益气,悄悄的趁热端过来,别惊动人。”
先喝了几杯热水,苏绿筠靠在榻上缓了良久,才能艰涩的说出话来“我如今是害了二阿哥的罪人,皇后娘娘竟然还肯让你来看我吗?”
莲心并没有说出虽然皇后默许了她过来,但真正让她来的人是嬿婉,而是任由苏绿筠误会下去。
苏绿筠脸上透露着一股衰败之气,眼瞧着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被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