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即是说,黄毅的四个儿子皆非梅氏所生,但黄毅对梅氏一直都礼敬有加,且对她与前夫所生的子女也甚是关心,外界普遍认为,这皆缘于梅氏乃是广西杨总兵的表妹之缘故。
梅氏住在全州城内的流云巷,据她的下人们所传出的秘闻,这些年黄千户几乎不曾在梅夫人的宅内留宿,但似乎也未曾见过别的男子与她有甚异常关系。
直到今年正月之后,有关梅夫人与某位公子有私情的传闻突然出现,且已在街头巷尾悄然传开。
宋鸿宇正是打听到了这些秘闻才感到甚为担忧,但他还是按着颜俊臣在几日前所叮嘱的那般,硬着头皮故作高深笑而不语。
黄毅见宋鸿宇竟敢笑而不答,遂神情阴冷地说道:‘行啊宋公子,你是真不把我黄毅放在眼里呐?’
其实宋鸿宇已吓得手脚发软,这可是生生给黄千户戴了顶绿帽还装腔作势,他如何不担心这武夫突然暴起拔刀砍杀了他?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之时,胡大人竟是给他解围,只听胡大人劝道:‘黄兄何须如此在意?若非梅夫人,你我又岂能得到都司佥事郭大人和藩司、臬司的好几位大人力挺支持?况且她独守空闺也甚是寂寞,由着她去吧!’
而黄嚭亦是在旁劝说兄长黄毅莫要动怒,他搜罗的美娇娘何其多也?只要梅夫人心向大哥,有的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宋鸿宇这才晓得,原来梅夫人在背后竟是帮了黄毅和胡大人如此多的大忙,且他从胡大人和黄嚭的话中已是明白,梅夫人是当真有姘头,而他居然成了那奸夫的‘替罪羊’?这岂非是把黄毅给彻底得罪了?
向来爱惜羽毛的宋鸿宇甚是委屈,当然,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既然他已经得罪了黄毅,那就更不能得罪‘救命稻草’颜俊臣,因此他自是不敢胡乱说话而坏了刘志贵和颜俊臣的谋划。
当时黄毅的脸色精彩至极,他极其愤怒而怨毒地盯着宋鸿宇看了许久,随后竟是将一纸文书扔给了宋鸿宇。
只见这是一份由全州守御千户所开具的非正式委任状,任命宋鸿宇为该千户所的幕僚,并协助打理后勤账目等事。
宋鸿宇看罢不禁一怔,他自然明白此委任状的分量有多重!若是他以打理账目为巡视一圈,那么整个全州守御千户所及下辖的各百户所、关口、据点、营堡和水寨等等,一切的账目与布防情况岂非全都掌握在他手中?
但黄毅并未解释为何要给宋鸿宇如此重要的委任,而是转入正题拍板决定,有道是富贵险中求,咱就赌一把大的,把黑风洞和腌口让给唐家军!
之后黄毅神色诡异地吩咐宋鸿宇,让他去流云巷陪梅夫人共进午餐。
宋鸿宇猜想黄毅和胡大人等应当还有别的要事商议,但这大白天的去拜访梅夫人且还陪她吃午饭是否有欠妥当?
谁知胡大人和黄嚭竟也催促他赶紧去,莫要让梅夫人久等了。
无奈,宋鸿宇只好告辞离去。
宋鸿宇说到这不禁轻轻地拍了拍木栏杆,他远眺镇湘塔下的湘江,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这位梅夫人,真是一言难尽呐!”
颜俊臣却仿似未听见一般,他将密议的详情记录完毕之后遂将小本子往前翻了一页,随即语含讥讽地哂笑道:“你小子还真是有些手段,梅夫人只是请你去吃个午饭而已,可你倒好,竟是真把她给哄进了卧房?桀桀桀!有些意思。”
“嗯?”宋鸿宇悚然一惊,他扭头看向颜俊臣那张诡异莫名的苍白脸庞,低声惊呼道:“你!你怎会知晓?”
颜俊臣的薄嘴唇上挂着一抹不屑的冷笑:“我还知晓你待在她卧房中的半多个时辰如何苟且,说实在的,你这平日里自诩清高之辈在她面前竟如此低三下四,桀桀!老弟你竟和那姓于的臭娘们一样想走捷径,当心将来会万劫不复啊!”
宋鸿宇直感到脊背发凉汗毛倒竖,他都已忘记了羞耻与自尊,满脑子都是震惊与疑惑。
的确,宋鸿宇在中午时与梅夫人发生了苟且,虽说梅夫人委实风姿卓越,但宋鸿宇并非好色之徒,而是缘于他在陪梅夫人共进午餐之时得知,今早他之所以能参与密议,乃是梅夫人向黄毅提议的。
不仅如此,就连宋鸿宇能够成为全州守御千户所的幕僚并协助打理账目,也是缘于梅夫人的力荐。
她竟能左右黄千户的决定!宋鸿宇如何还看不出这个女人有多么深厚的背景与权力?
况且无论宋鸿宇跟梅夫人究竟有无苟且,但他在明面上已被黄千户认定了是梅夫人的姘头,这条捷径他岂愿错过?
而此时,当宋鸿宇得知颜俊臣居然都晓得他跟梅夫人如何苟且,这委实让他细思极恐。
无论是这颜俊臣和刘志贵,还有早些时日去找过他一次的于青青,这帮人究竟在全州布下了怎样的天罗地网?他们的最终目标又究竟是怎样?难道真要帮唐家军谋划全州?
宋鸿宇深吸了几口气以平复心头的复杂思绪,他自然感受到颜俊臣对他的不屑,但他即便不满甚至愤怒又能如何?
且他还有把柄在颜俊臣手中,如若黄千户或是胡大人知晓他爹宋铨之乃是小狼山寨出来的老人,那他在这全州城岂非全完了?
何况如今他还有极多的问题需要颜俊臣给他答案不是?
于是宋鸿宇耐着性子问道:“俊臣兄,不知唐世勋公子有几成把握拿下祁阳城?”
颜俊臣眼神飘忽地远眺北去的湘江,是啊!唐世勋那小子究竟有几成把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