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这等缘故,贾煜在二月十五提出与献贼倪将军的和谈之策之后,又得到了陈副总兵的认可,于是贾煜便秘密吩咐待在高溪市北码头的齐二春作为前期的和谈使,与那杜爷先接触一番。
谁曾想杜爷那边同样有和谈之意,而且这不仅是杜爷的意思,更是祁阳城倪夫人的意思,那岂非更妥了?
在二月廿二的那次扩大会议中,只有洪山海一个人还坚持唐世勋的祁阳攻略,然而其他的将领们和幕僚、包括县衙的三位大人,全都一致认可贾煜的和谈之策。
特别是那知县刘大人,他的一番话说得连洪山海都难以辩驳,当时刘大人捻须叹道,自从去年冬季广西兵来到东安县境内,虽说帮助陈副总兵稳住了阵脚并扩大了地盘,可这是把双刃剑啊!不仅是四万余广西兵,还有负责运送粮草辎重等的近十万役夫!一个小小的东安县如何承受得住?何况陈副总兵等麾下还有近万兵丁不是?
作为东安城的新任父母官,且刘大人本就是当地望族中人,他在会议上说着说着都已潸然泪下,诚然,上个月元宵节一过广西兵就已全面撤离,可广西三司为了此次出关支援陈副总兵,已是耗费了多少钱粮?这笔账,知县刘大人和陈副总兵难道还想赖掉?
知县刘大人的意思很明确,咱们如今还欠着人家广西三司的一屁股债,莫说是今年,咱们就是吃糠咽菜三五年都还不完呐!何况陈副总兵为了稳住现有地盘必须要继续扩军,人虽不缺,但银子从哪来?粮草从哪来?这不还得靠东安县的百姓们勒紧裤腰带继续过苦日子来支持?
最后那刘大人站起身来大声道,若是在如此艰苦的情况下陈副总兵要与祁阳献贼开战,那他只能辞去知县之职了!而和谈多好?或许这谈判的时日会久一些,但只要献贼倪将军愿意接受陈副总兵招安,咱们不就能兵不血刃地拿下祁阳城?再者说,他唐世勋真能代表零陵城的唐夫子?一百万两银子又没见个影子,凭甚要东安城出兵?
对于刘大人这番声情并茂的演说,所有人都没有反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家都很理解刘大人这位父母官的辛酸苦处,毕竟前几个月大军云集,那人吃马嚼的委实将这东安县给完全透支了。
于是陈副总兵当即拍板,由县衙主簿魏绍泽为正式的和谈特使,并于次日,即二月廿三的上午秘密渡江去往高溪市北码头与杜爷会晤!至于唐世勋的祁阳攻略,东安城的官兵将保持中立不掺和。
当时洪山海听到这个决定极为难受,特别是其他所有人都极力赞同陈建志的决定,这让洪山海感到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甚至于说他支持唐世勋的祁阳攻略就如同个笑话一般。
洪山海对于官兵中的尔虞我诈向来就极为厌恶,他只想痛痛快快地打仗而已!不过即便如此,他在二月廿二的那次会议结束后也并未想过甚投奔唐世勋,只是心情极度郁闷,于是他那晚便在东安城的宅子里独自喝酒解闷。
至于洪山海为何要说看错了陈建志,正是因为这所谓的和谈,在洪山海看来和谈就得看谁的拳头硬!若是打都不打如何让那倪大虎怕?没到绝境又如何会接受招安?
何况在唐世勋提出的祁阳攻略当中,陈建志已经有一个先决条件,即唐世勋要先行打下黄阳堡,东安城方面才会出兵,这对于东安城官兵来说已经是一个极好的契机,黄阳堡一失,高溪市的北码头将孤悬于西边,官兵岂不是能顺势拿下?
结果陈建志不出兵反而要和谈,那高溪市的献贼杜爷便少了大半的威胁,那他便拖拖拉拉的假意与官兵和谈,待到黄阳堡之危一解,和谈岂非是个笑话?
再者说,唐世勋好歹是他陈建志麾下的百总,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但陈建志居然如此摆唐世勋一道,性情耿直的洪山海自然看不过眼了不是?
唐世勋用笔纸将洪山海所说的这些详细记录下来,他不禁一声轻叹。
不知为何,他并未对陈副总兵生出怨念,甚至是那包参将、贾煜和知县刘大人等,他也感到甚是理解。
毕竟,若非他晓得这三月之后的天下大势会向哪个方向走,他又岂会在羽翼还未丰满之时就南北开战?
对于唐世勋抑或说唐夫子的‘过激之举’,莫说是东安城的陈副总兵等人不理解,零陵城的各界人士不也很难理解?
立场不同,看待问题自然不同,而且唐世勋也很认可那知县刘大人所说的话,广西兵虽然已撤离,但留给东安县军政两界的烂摊子太大,的确是需要时间来收拾和舔舐伤口,还有那不知凡几的债务。
不过唐世勋同时又隐隐感到,在这官兵与献贼杜爷的和谈之背后极可能有薛正的推动,特别是杜爷告诉齐二春,祁阳城倪夫人对和谈之事甚为意动。
猛然间,唐世勋有些明白薛正为何要与他决裂了!他不禁暗自苦笑,看来,这还是基于各自的立场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