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早上辰时。
永兴岭上的百神庙内,一宿未眠的唐世勋、魏落桐、顾厚生等七八个人围坐一圈吃着早点,顾厚生麾下的斥候们则在进进出出地汇报天地桥一带的战况。
自从于豹在昨晚戌时来汇报朱家洞的两股山贼火并、及老窦手下的斥候来汇报天地桥遭到不计其数的山贼攻打,之后唐世勋便授意顾厚生将手下的一队十二个斥候编成一条情报‘传输线’。
即由这十二人在百神庙至东边的天地桥市集之间,每隔约半里停留一人进行接力传递消息,如此一来既节省斥候们的体力也使得传回的消息更具时效性。
同时唐世勋还授意顾厚生派出一队斥候在天地桥外各个方向打探消息,加上严宽、于豹和罗五藏匿于朱家洞附近观战,这无疑让他们将整个战斗过程了解得更为清楚。
昨晚天地桥的山贼火并一直持续到今晨破晓方才结束,这场战斗就彷如一场精彩的大戏般跌宕起伏。
要说这天地桥的地理环境颇为不错,一条石溪江由北向南穿过天地桥市集,再经牛角坝镇之后流入湘江,因此四明山区南部偏东一带的诸多山寨都在天地桥市集交易诸多的日常所需物品。
盘踞于铜鼓岭一带的诸多山寨当中以‘陈天王’的势力最大,此人仗义疏财人缘颇佳,早在前年的秋季,即崇祯十五年,他就与响鼓岭另三股势力相当的山贼一同掌控着天地桥市集。
至去年春夏时,湖广的难民潮进入高峰期,自宝庆府和辰州府等地翻越四明山区的难民不计其数,那张天王等四股山贼的势力愈发庞大。
据严宽和罗五所说,这张天王手底下的山贼在去年时就至少有五百人以上,而铜鼓岭这四股势力最大的山贼加起来恐怕得有两千来号人,这还不包括山贼们的家眷。
至于那凤凰岐的山寨则更是个庞然大物,据说四明山区的整个东部就数他们一家独大,保守估计其山贼至少得有个四五千人。
而这些都是严宽和罗五在去年听到的传闻,其中自然会有夸大的成分,就如当初小狼山寨只不足百人的山贼时,对外不也宣称有三四百号人?
可即便各大山寨的实际人数都有不少水分,但凤凰岐的山贼能派出上千人来攻打土地桥,其实力可见一斑。
当然,严宽也指出,张天王等大股山贼的势力膨胀皆缘于去年的难民潮,其中虽不乏穷凶恶极的亡命之徒,但就如小狼山寨一样,真正敢打敢拼者也就两到三成而已,更多的是被逼无奈或是活不下去而从贼的普通难民百姓罢了。
昨晚的整个天地桥之战,严宽和罗五先是在市集以西约二里的朱家洞目睹了两股山贼的第一轮交锋。
来攻的凤凰岐山贼至少有千人以上,而张天王等山贼从铜鼓岭派来支援天地桥的有近四百人,即便天地桥市集有一两百个贼人也闻讯赶来朱家洞,但他们加起来也就六百人上下,与多出近一倍的凤凰岐山贼搏杀自然是处于下风。
让严宽等‘看戏’的斥候们惊讶的是,正当这两大股山贼在朱家洞火并之时,天地桥的东边出现了不计其数的黑影,这些黑影趁机攻向了市集。
这天地桥市集的低矮栅栏如何挡得住?守在市集内的二百余铜鼓岭山贼被打得猝不及防,随后整个市集陷入火海,哭爹喊娘的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扑通扑通跳入冰冷刺骨的石溪江之人不知凡几。
这等突变也让朱家洞的铜鼓岭山贼们陷入了混乱,他们有的想要去救援天地桥,有的又想先挡住眼前的凤凰岐山贼,而他们本就处于劣势,结果被凤凰岐山贼给打得四散溃逃。
到了今日的子时前后,凤凰岐山贼占领天地桥,市集内没能逃走的人们之命运无疑极为悲惨。
这等惨况持续到丑时,一支两百余人的队伍突然出现在天地桥的南边,带头的三十余人竟都或多或少地穿戴了些盔甲,他们以密集的阵型冲进天地桥内与凤凰岐山贼展开了新一轮的搏杀。
与此同时,先前被打得溃败的铜鼓岭山贼们也呐喊着冲进了天地桥市集内。
在天地桥之外‘看戏’的严宽等斥候们猜测,那二百余人恐怕是南边牛角坝镇的献贼!且他们认为这些献贼极可能是天地桥的山贼请来的。
凤凰岐山贼虽人数占优,但那二百余献贼中的三十余个精锐委实凶悍,加上数百铜鼓岭山贼们也蜂拥而至,双方在天地桥市集内打得难解难分。
到了破晓时分异变又起,天地桥的西边传来呐喊声,不知凡几的山贼们冲进天地桥内厮杀,且人群中还出现了‘张’、‘秦’等四杆旗帜,这极可能是铜鼓岭的张天王等四个山贼首领全都来了!
据前方斥候目测估计,铜鼓岭来增援的第二批山贼也有近千人,至此铜鼓岭山贼单在人数上就已压制了凤凰岐山贼。
形势逆转,凤凰岐山贼们遂收缩防御聚集于天地桥的北门一带,他们该是打算且战且退逃离天地桥。
然而,北门之外突地响起了嘹亮的哨声,一支不知人数多少的队伍在外堵住了凤凰岐山贼的去路,他们遭到了合围!
到了辰时,位于永兴岭上百神庙的唐世勋收到最新消息,凤凰岐山贼死伤甚众却无法突围,有半数以上皆已跪地投降。
顾厚生和老窦等人皆啧啧称奇,那张天王倒是有些本事,居然还晓得在北门之外埋下伏兵?
这时又有斥候快步跑进百神庙内禀报:“顾爷,大喜事啊!支援天地桥的二百余献贼全被铜鼓岭的张天王给俘虏,且当众沉去石溪江里了!”
“嗯?”
唐世勋和顾厚生等人皆瞠目结舌,不会吧?那张天王竟有这等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