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伯自是不会究根问底,老而弥坚的他早就懂得了一个道理,这人若想活得久而滋润,可不就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这‘丑妇’自然是王秀荷所假扮,她坐下后并未开口说话,只是低垂着眼帘默默想着心事。
当她与岳三水对上了暗号手势以后,她并未追问岳三水有关唐夫子与唐世勋的身份问题,毕竟眼下最紧要的是周文茵与湘儿的安危。
于是王秀荷将周文茵如何被仇大刚抓走,以及湘儿不知被宋七带去了何处之事如实相告,并问岳三水该如何是好。
而岳三水听罢后立刻说道,劳烦王夫人在府里等他个把时辰,他要出去布置一番以期能救回湘儿,之后再去营救周夫人云云。
这可不行!王秀荷当即反对,她怎能任由岳三水独自离去?
这无关乎信任,而是因为冰雪聪明的她绝不愿放弃这样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绝佳良机。
首先来说,王秀荷深感她在唐夫子心里的地位绝对比不过岳三水!即便她被许多唐家军的将领称为‘财神爷’,但那军债事务所又不是非她不可,又如她那秘书三科的科长之职亦是同理。
而秘书一科的秦薇儿乃是唐夫子和秦知府、柳将军之间的纽带,王秀荷以前虽是道州城数一数二的望族王家之嫡女,她可是公认的名门闺秀,但她的家族被灭门后自是没有了秦薇儿这等雄厚的家族背景。
又如秘书二科的许南潇,她爹许大人已是官复原职重新坐在了府同知的位子上,这同样让王秀荷只能暗自羡慕。
何况许南潇还兼任‘码头市集管理局’的局长,她处事果决又有魄力,连唐夫子都数次公开褒扬嘉奖,这更是让秘书三科的王秀荷感到压力极大。
因此,王秀荷急想找一个深受唐夫子重视与信任的‘靠山’。
而岳三水乃是唐夫子绝对的心腹!王秀荷怎可能不想方设法抓住这等机遇?她也不顾岳三水一身脏兮兮的,竟是挽住他的手臂不放,无论他接下去要如何行事都必须要带上她,否则她就不撒手了。
当时岳三水的神色甚是古怪,他在思索片刻后说道:‘王夫人,你我虽都效忠于唐夫子,但咱们乃是两条不同线上的人,你当真想去看在下如何行事?’
待到王秀荷坚定地点头后,岳三水又严肃地说道:‘在下的那道门可不好进啊!一旦你踏入‘那道门’,以后你不仅要忠心地跟随唐夫子,且绝不能对外人透露那道门内的秘密!否则,后果很严重!’
聪慧的王秀荷自是听出岳三水这番话的含义,她诚恳地答道,如今她的一切本就是唐夫子所赐予,除了忠于唐夫子还能如何?至于岳三水‘那道门’内的秘密如此重要,她就算是为了自己和宝贝女儿小囡又岂敢对外透露?
其实王秀荷认为岳三水是在夸大其词,这么个相貌猥琐的男人能有多大的秘密?这不就是在故弄玄虚么?
之后王秀荷支开了守着岳三水的两个侍卫,带着岳三水去了后院的秀荷居内,且还让他进入她的闺房帮她易容。
毕竟她王秀荷如今乃是零陵城的名人,且又生得如此标致可人,零陵城的各界名流谁不识得她王才女的模样?若她不易容,任是岳三水有再多手段也没法带她出去。
自从王秀荷嫁给宋宜璟以后,岳三水是除了宋宜璟之外唯一触碰过她俏脸的男子,而王秀荷为了能进入岳三水所说的‘那道门’,毅然选择了忍受。
当她看到自己被易容后丑出了天际,天生丽质的她差点儿以为自己破了相,甚至她还腹诽,莫非岳三水是故意的?
而后王秀荷在闺房内留下一封信,若是宋家俩姐妹下班回来找不到她,看到信后自会安心,省得两个丫头因担心她而闹出甚幺蛾子来。
当时王秀荷还很好奇,岳三水会如何带她离开宋家祖宅?没想到两人离开秀荷居后,岳三水竟是在偌大的后院里七拐八绕后走到了梁老伯看守的这处小门。
王秀荷委实没想到岳三水对这深宅后院如此熟悉,更没想到忠心的梁老伯居然被外人给收买了?
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与说话声,想来是夜里巡逻的侍卫和家丁到了。
王秀荷直感到心头一阵莫名的古怪,她可是这宋家祖宅的主人!偏偏她却易容成个丑妇,还要谨防被人识破她的身份,这等从未有过的经历委实让她感到新鲜。
还别说,自从她当年嫁入这宋家以后,可从未来过这大宅后院的西北角一带,因为这一带总是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异味儿,她堂堂宋家少夫人自是不会来此。
不过此番到来也让王秀荷对宅内下人有了更深的认识与警惕,就连这曾经最忠于宋老爷的亲随梁老伯都能被外人‘腐蚀’,更遑论年轻一辈的车夫宋七之流乎?
虽然岳三水还未告诉王秀荷有关宋七的事,但他既然说要去布置一番以期救出湘儿,这岂非证明拐走湘儿的宋七该是被某人或某股势力所收买了?
过了会儿,巡逻的侍卫与家丁已是走远,梁老伯在岳三水的搀扶下摸黑走去了小门。
当小门被轻轻打开,岳三水率先走了出去,王秀荷则深吸了一口气,出了这道门,今晚的她将会以一个全新的容貌与身份跟在岳三水身边。
这种感觉既新鲜又让她有些小刺激,毕竟她与岳三水之间的关系仅仅因为那个暗号手势而已,假若岳三水居心不良,她王秀荷岂非难逃一劫?
想归想,王秀荷又岂能退缩?她意味深长地睨了梁老伯一眼后,莲步轻摇走出了小门。
梁老伯缓缓关闭小门,透过门缝和门外的昏黄灯笼,他再一次端详着那‘丑妇’的背影。
怪哉!这道背影和她的眼神怎感觉似曾相识?俺以前在哪儿见过来着?梁老伯揉了揉混浊的老眼,若有所思地将门给关严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