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罡的糙脸上依旧挂着憨笑,他虽察觉到唐世勋的异样神色,但他却并未继续讲述有关邓参将之事。
唐世勋那敲打着椅把手的食指突然一顿,慢悠悠地问道:“郑罡啊,你可是心里有甚顾虑?或是对我不信任?”
“公子,您言重了!”
郑罡忙不迭摇了摇头,他低声叹道:“不瞒公子,邓参将说他迷路只是托辞,俺适才没向您坦诚是因为……哎!俺是怕您灭了他咧!”
“呵呵呵!”
唐世勋淡然一笑,若有所思地瞥了郑罡一眼:“你应当知道我跟邓参将可没甚嫌隙,我也知道他对你有知遇之恩,若是你真想对邓参将尽一份心意就最好坦诚一些,兴许我还能给你出些主意或帮你一把。”
他这话可不是诓骗或威胁郑罡,想当初他在东安城时,与他有矛盾的主要是包参将一系的人,但他与邓参将之间可没有矛盾。
何况他还曾受过邓参将的照拂,只要没有损及他的利益,他又怎会去无端的灭了邓参将?
郑罡的神情几度变换后,方才从裤裆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他犹豫再三之后交给了唐世勋,并苦笑着将邓参将出现在前线的真实意图道出。
就如唐世勋所料想的那样,邓参将之所以出现在前线可不是迷路,原来他是带着密信来谈判的。
这谈判可不是甚和谈,而是想与零陵城这边商议着打一场默契的‘败仗’。
只见郑罡交给唐世勋的那张皱巴巴的纸上写着,零陵城方面若是在大年初四或初五进攻观音山的官兵阵地,官兵则会放弃观音山退往楚江圩。
要知道此时驻守在观音山和高关岭的乃是包参将和邓参将两部,且适才郑罡还说了,这可是湖广的陈副总兵交给两位参将的任务。
若这密信是真,那岂非是说包、邓两位参将意欲违抗陈副总兵的军令?
又或者说,邓参将故意用此密信来惑敌?
不对!唐世勋暗自否决了自己最后一个猜想,假设邓参将真是想以密信来诱敌深入,何须亲自送信?若非邓参将遇到郑罡,恐怕已经被抓去画眉铺营地了不是?如此一来,若邓参将不是带着‘诚意’来谈判,那岂非是自寻死路?
唐世勋再沿着此点反向思考,旋即确定邓参将是当真想来与我方商议打一场默契的‘败仗’。
无论邓参将此举究竟是他与包参将的擅自决定,亦或是由陈副总兵所授意,但唐世勋已是从中悟出了一种‘不和谐’。
即湖广方面黑土岭的官兵们与广西兵之间已然有了不少的隔阂,且这隔阂极可能来源于杨总兵与陈副总兵之间的战略分歧。
当然,无论官兵那边究竟有怎样的分歧与隔阂,此时的唐世勋自然无从知晓,眼下他最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郑罡递给他的这张有些异味的皱纸。
纸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既没有署名也没有盖章,再有,这些字不是用毛笔所写,而是炭笔。
若唐世勋所料不差,这纸上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很像是郑罡的手笔,毕竟这厮不通文墨,即便是模仿也很难写出邓参将的字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