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在她身处险境之时,宋宜璟在哪?若非唐夫子,她昨晚还不知会遭遇怎样的劫难不是?
至于左氏的心里亦是五味杂陈,自她陪着唐夫子南下富家桥防线以来,这几日她委实很佩服运筹帷幄的唐老夫子。
她觉得跟在老爷子身边当秘书还真是个好差事,这位睿智的老者从未严厉地指责喝斥她,且她遇有不明白之事,老爷子都会耐心地教导她。
当然,昨个这一宿除外!左氏暗自苦笑,这位老爷子在别的方面都让她无可指摘,但他这把年纪了还在夜里如此癫狂,就不怕出甚意外么?
左氏自是不会当面说这些话,不过她心里边对那位秦家大小姐已是颇有微词,她自从嫁给方忠仁之后就谨守妇道,因此对秦薇儿的‘放荡’自是心生鄙夷。
这时,一道倩影缓步走入了正堂中。
唐世勋抬首一看,正是那与他前世的发妻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许南潇,这会儿他设立的秘书局三个科的科长可都到齐了。
许南潇这几日都在养伤,原本她昨个夜里还不知道唐夫子已回城,直到某个狐狸精的大声娇吟传入她的耳畔,她才猜到该是老爷子回来了。
因此她才在这大清早的就让丫鬟扶着她来到了秀荷居内。
拜见过唐夫子后,许南潇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秦薇儿和初次见面的左氏,方才坐下对唐夫子汇报她这几日的‘工作成果’。
虽说许南潇足不出户的养伤,但她可没忘记唐夫子交给她的任务,即秘书二科的工作。
许南潇婉约笑道,她还真得感谢唐夫子派亲兵祁老六来照顾她,要说男女有别,她自是不会让祁老六真个像家仆丫鬟似的在旁照顾,而是给祁老六指派了两个任务。
其一,许南潇让祁老六在城南寻访了不少难民,并买回了两个十二三岁且能写会算的小丫头,这两个丫头如今都跟在她身边。
其二,她让祁老六在昨日去了一趟府衙和县衙,并让两个衙门的户房书吏各抄了一份去年的户房征税与征粮报表,由于祁老六乃是唐夫子的亲兵,户房的书吏自是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虽说这明面上的报表不能代表实情,但许南潇认为无论府衙还是县衙,财权无疑是第一等要事,而她已经从报表当中看出了不少问题,最明显的就是两个衙门的征税数额全然对不上,这里边的龌龊勾当定然不少。
许南潇指出,‘刑、名、钱、谷’历来是衙门最为重视的四大要点,无论府衙还是县衙皆如此。
旋即她道出了自己目前的难处,秘书二科毕竟才刚刚建立,这衙门的‘刑名钱谷’四个点恐怕很难全部兼顾之,何况这零陵城既有府衙还有县衙不是?
许南潇接着请示唐夫子,不知可否先针对某一个要点深入监督,比方说先盯住县衙的户房?如此一来她可针对性地将县衙的户房给好生清理一番,之后再扩大监督范围。
当许南潇说罢后,秦薇儿、王秀荷与左氏皆是俏眉微蹙,这许南潇还真敢啊?居然要先动县衙的户房?而且还要好生清理一番?若她真如此做,知县齐大坚岂非要恨她入骨?
唐世勋欣慰地看了许南潇一眼之后,亦是捻着假须沉吟不语。
不可否认,许南潇的脑子是真好使,她已经领悟了唐世勋设立秘书局的终极目标之一,那就是要对‘军、政、商’这三界动刀子!
当然,唐世勋可不会直接将这个意图道明,他也想看看秦薇儿、许南潇和王秀荷能否领悟。
而且唐世勋已是从许南潇的话中看出了这个女人的锐气和野心,这也是有利有弊,锐意进取固然是好,但步伐迈得太大太快可不是甚好事,一着不慎恐会适得其反。
何况,唐世勋是真没想过现在就去动衙门的户房。
此时这堂内只有唐世勋、三个秘书科的科长和新秘书左氏,他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于是他语重心长地捻须笑道:“南潇,你的想法甚好,只不过你这秘书二科的第一个切入点有些用力过猛了……”
他耐心地解释道,无论是一家一族亦或是一县一府,乃至整个朝廷,‘钱与粮’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而今衙门里弊端丛生、衙蠹无数,又岂能一刀切之?
更何况是户房这等极其敏感的部门,衙门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户房的重要性?
要动户房无异于是在向现有的整个行政体系宣战!届时无论是知府秦大人和知县齐大坚,亦或是衙门里的一众官吏,恐怕都会明里暗里地与许南潇为敌。
故此,若要对现有体制进行某些更改与完善,只能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唐世勋最后指出,秘书局的三个科虽都有监督权,但这个权力并非现在就要行使,而是要等府学宫的新体系建立,且他对于零陵城的掌控力度更上一层楼之后,方能在相互配合下去行使秘书局的权力。
秦薇儿、许南潇、王秀荷与左氏皆全神贯注地聆听,并各自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本子记录。
只不过许南潇依旧有些不服气,她这几日在养伤的同时,可是极为认真地思索和推敲她的秘书二科以后该如何行事。
但是唐夫子这番话说下来,看似对她的‘第一刀’有些认同,但实际上不就是否定了她的设想?
于是许南潇一语双关地问道,夫子,莫非您老人家对县衙还抱有甚期望?
此话一出,秦薇儿、王秀荷与左氏皆是暗自咋舌,这许南潇可真是锐气十足不懂分寸,她竟敢如此将老爷子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