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宋家祖宅的中庭宴厅内。
唐世勋与齐大坚的会晤已近尾声。
在宴厅中还坐着两个肤白貌美的丫鬟,这两个丫鬟正是之前给唐世勋上菜的女子,她俩桌前皆有炭笔和小本子,上边密密麻麻地写着此次的会谈记录,她俩正在相互核对记录的内容。
当阿梓离去之后,唐世勋与齐大坚开始聊政事之时,齐大坚便吩咐这两个丫鬟坐在宴厅内,就如秦薇儿那般负责记录谈话内容。
虽说唐世勋和齐大坚从初次见面至今,总共也没见过的几次面,但今晚的这番几近交心的深谈,对唐世勋和齐大坚都所获甚丰。
于唐世勋而言,他魂穿这具身体后,虽然有了该身体的记忆,但一个只知考取功名的秀才公又如何懂得衙门里的具体事务?而前世的他虽是特工,也了解不少政治体制,可时代不同,他又岂能生搬硬套?
唐世勋对军事制度上的改动虽颇有信心,尚且小心谨慎徐徐图之。
而政务这块可是他从未涉猎的,他有自知之明,这就是他的短板。
因此,齐大坚无疑成了一个很好的‘引路者’。
于齐大坚而言,他对今晚的的会晤深谈则深感震惊。
衙门里的那些事务和各种弯弯绕绕,这齐大坚当真是门清,唐老夫子所提之问他都能一一解答,但他没想到唐夫子还提出了许多发人深思的见解与建议,有的甚至让他越想越是胆战心惊。
当然,唐夫子也很是坦诚地给齐大坚透了个底,正所谓‘军政’,在如今这个混乱的时代,‘军’更是排在‘政’之前,因此他暂时不会对现有的政事体系动刀。
这无疑让齐大坚大大地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唐夫子会大刀阔斧的对政体改制,这在如今的形势下可不是个好选择。
而唐夫子希望齐大坚能够坚守底线,并不是要齐大坚做海瑞一样的清官,而是希望他成为一个有原则的能吏,一个让‘外人’难以指责的知县。
齐大坚何等通透,他如何不清楚‘外人’是谁?虽然他背靠着唐夫子这棵大树,但在这零陵城的政界,他齐大坚就是唐夫子的‘头号代言人’,秦家又岂会不视他齐大坚为眼中钉肉中刺?
老于政事的齐大坚很明白,若事事都靠唐夫子,或是毫无建树的主政,恐怕他会被唐夫子给直接当做弃子扔掉。
因此齐大坚自然想更为卖力地在唐夫子面前表现自己。
他绞尽脑汁地想到了一个要点,如今南边已即将与道州等诸州县打通,而他很清楚,道州、宁远县、永明县和江华县的各级行政要员当中,有大半要员都是秦家和许家安插的,他们之间可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旦零陵城与南边的道州等地恢复通航,府衙自然而然地就会彰显其权力之大,是以秦家更不可能让‘唐系’的官员染指府衙的高层。
因着这等缘故,齐大坚对唐夫子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对许家的裁决可否‘罪重而缓刑’?即罪名虽重且足以抄家灭族,但可否让许家人戴罪立功?这至少可以把道州、宁远县、永明县和江华县的行政要员当中,与许家有关系的人都先笼络过来不是?
唐夫子则打了个哈欠,他指了指齐大坚,捻须轻笑道:“你倒想得深远,只做着个附郭县的知县,竟还为老夫考虑南边四个州县的事儿,当然,你这想法甚好,只不过许二爷已经死在了湘口关的东码头,你以为许家会否卖你的好?”
“啊?”
齐大坚惊得小眼圆瞪,许二爷死了?那,那我妹妹岂不成了寡妇?
他一脸愁容地看着唐夫子,幽怨地问道:“夫子,许二爷着实做了许多对不住您老的事,但,就这么杀了他岂是良策?”
“老夫知道许二爷是你亲妹夫!”
唐世勋没好气地瞪了齐大坚一眼:“那许二爷跟杨氏正是挑唆水师叛乱的罪魁祸首!且玉姑的确是派了人去刺杀许二爷,但诡异的是当她的人赶到时,许二爷已经被杀,而杨氏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