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翟将军把手中碗筷往桌上一顿,糙脸上满是阴冷之色。
任谁突然被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说甚‘大限将至’的咒诅之语,还能笑得出来?
但翟将军既未出言喝骂,也没让侄儿翟酉生将这糟老头子给拖出去砍了。
他忍着心头恶气,坐等这老头儿说道明白。
翟酉生这时冷哼道:“唐老头儿,如今就咱们仨在此,你有何要事直说便是,何须如此故弄玄虚?”
唐世勋的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微微颔首。
他接触过的统率大军之将领,无论是杨总兵还是陈副总兵,又或是那老狐狸吕大人,谁不是极具城府之人?
而他在昨日与方媛儿会面时,曾了解过这翟将军的性情。
据方媛儿和曾有才从庞大海那儿所知,这翟将军不是个莽撞冲动的嗜杀之人,其并不以武力见长,但颇有脑子,御下以怀柔之策为主。
因此,翟将军虽生得并不威武出众,但其麾下的将领皆对他极为拥戴。
唐世勋以这等咒诅之语做开场白,正是想看看这翟将军是个怎样的人。
他心里已是有些底了,于是从怀中掏出两块玉佩来,示意翟酉生将之交给翟将军看。
翟酉生见两块玉佩重叠在一起,他明显感到上边的‘庞’字玉佩没有下边的玉佩温润细腻,但翟酉生不疑有他,将两块玉佩交给了翟将军。
翟将军睨了眼‘庞’字的玉佩,他对这块玉佩如何不熟悉?这还是他在几年前送给庞大海的不是?
然而当他移开‘庞’字玉佩之后,他的大小眼顿时皆眯成了一条细缝,眼中划过一抹慑人的精芒。
若是在十余年前,翟将军也只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而已,然而如今的他又如何认不得这块精致玉佩上刻着的‘桂端王府’几字?
翟将军惊疑不定地看着唐世勋,寒声道:“你是官兵?”
“嗯?”
翟酉生闻言一惊,右手立刻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一脸森然地盯着唐世勋。
唐世勋慢悠悠地捻须笑道:“老夫可不是甚官兵,只是桂端王爷府上的西席先生罢了。”
“如此说来……”
翟将军摩挲着他那狰狞的鼻翼问道:“你是湖广锦衣卫的人?不知是隶属裴公子,还是韩夫人?”
唐世勋的脸上依旧挂着淡笑,他自然料到翟将军会有这等猜想,但他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桀桀桀!”
翟将军发出一阵瘆人的冷笑:“有意思,莫非大海的小妾方媛儿,也是你们的人?”
唐世勋闻言不禁斜睨了翟将军一眼:“素问将军足智多谋,但这疑心未免也太重了些……”
只听他半真半假地给翟将军编了个合情合理的故事。
他说自己原本可不认得方夫人,而是与秦大人的私生子邱爷关系极佳。
因着这层关系,昨日邱爷与他做了个交易。
邱爷以零陵城东门外军营中关押的十余个锦衣卫密探为筹码,外加三千两黄金的辛苦费,劳烦唐世勋走一趟东安城,策反被俘的翟家两位公子。
再有,若能让翟家二公子将他的岳父,即渌埠头的献贼守将鲁将军一同策反,厚赏之!
而邱爷还有一个要求,期限是七日。
‘砰!’
翟酉生听罢后惊怒交加,右手握拳狠狠地捶打在厚实的木桌上,震得翟将军面前的碗筷都跳将起来,破口大骂秦家这帮天生反骨的小人。
翟将军没在意侄儿的反应,他自己亦是惊得心头狂跳,那枯瘦的双手紧紧地按着桌上,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突起。
七日!翟将军对这个期限极为在意。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唐世勋,冷声问道:“既然秦家开出如此丰厚的条件,唐夫子你怎的没即刻赶去东安城?”
虽然翟将军这话说得依旧冰冷,但他却称呼唐世勋为‘唐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