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身旁的一位相熟的参赞请教道:“申兄,在下听说,广西的桂林府、平乐府、梧州府和柳州府,不是都有水师吗?难道他们的战船都未过来?”
这位申参赞无奈地苦笑道:“老弟你有所不知,那四府的战船再多,也没法过灵渠……”
原来,自秦代修建灵渠以来,这沟通湖广与两广的七十余里古渠就从未扩宽过。
要从灵渠过,只能乘坐狭窄的渠船。
这就导致一个让广西兵极其尴尬的问题,他们不缺水战之兵,但大型和中型的战船却无法过灵渠北上。
单单是在商船上架些火炮,去跟献贼的主力战船火拼,胜算几何?
如今在伍家湾的战船中,满打满算也只有近两成是真正的战船,这些乃是全州和兴安县的全部老底子。
申参赞低声说,为何桂林府和平乐府的那两位水师参将不听军令,自伍家湾直接后撤十余里稳固江防?
因为若这些主力战船全部折损,黄沙河关的水关怎么办?
唐世勋快速地将这些事记录下来之后,不禁剑眉紧皱。
他前几日还跟着贾煜等几位参赞,去伍家湾一带观摩过官兵的战船。
看着那湘江上密密麻麻的双方战船,唐世勋又从未打过水战,单看数量,他自然以为双方是旗鼓相当了。
谁曾想竟是被献贼一个突袭就打得险些崩了?
这时,杨总兵问一众参赞,陆路反攻的方略可有拟定?
贾煜和一位名叫戴明智的谋士不禁互看了一眼。
唐世勋远远地看着这两位参赞,不禁心中好笑。
那戴明智乃是杨总兵的首席幕僚,他亦是带了好些个谋士在这参赞部里参议军机。
虽说戴明智不是举人,但他已在广西军部待了近二十年,那可不是只干了半年多军中参赞事务的贾煜所能比的。
因此,这两位首席幕僚自然是互相看不顺眼了。
不过,此时乃是杨总兵亲自问话,无论是贾煜还是戴明智,自然都打起精神来,将各自的方略道出。
戴明智认为,陆路兵分三路,主力攻打东边渌埠头,分师则佯攻白牙市,奇兵突袭渌埠头以东的大江口。
贾煜则认为,陆路兵分三路,主力攻打北边白牙市,分师则佯攻渌埠头,同时他也赞同奇兵突袭大江口。
两位幕僚长说罢,堂内众将领皆窃窃私语。
这都扯了多少天了?参赞部始终没能达成一致。
说来说去就是究竟先打渌埠头还是白牙市的问题。
当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唐世勋撇了撇嘴,还好他只是个挂职参赞,否则整天听这两位各抒己见,他都能被烦死去。
‘砰!’
杨总兵突然重重地拍了拍桌子,神色不快地大声道:“你们参赞部就不能戮力同心?为何来来去去就是这两套说辞!”
堂中顿时一静,许多将领皆低头暗笑,看吧,就这帮所谓的谋士,准能把两位将军给气吐血去!
当然,不少懂内情的将领也深知,这不仅是贾煜和戴明智之间的分歧,同样也是杨总兵和陈副总兵之间的分歧。
这并非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两位总兵大人的战略意图不一样。
陈副总兵善于陆战,他意欲主攻白牙市,先解掉这悬在北边的一把利剑。
因为据斥候报,不仅原东安城献贼守将庞大海的主力在白牙市,还有祁阳县等地的献贼骑兵,亦是在赶赴白牙市。
而杨总兵则打算水陆并进,先尽量吃掉渌埠头的大股献贼主力,让献贼伤筋动骨。
这也是两省官兵合作的缘故,不得不坐下来慢慢商议,若是这两位将军各自统率一军,早就拍板定夺了。
“诸位。”
陈副总兵这时开口了,他环视堂内众将一眼,笑问:“不知诸位以为,应当如何?今日,必须定下方略!”
他这话说的虽不大声,但却极为坚定。
众将领和参赞们皆若有所思地做沉吟状。
要说这堂内谁不是人精?虽说两个方略都可行,但是要支持哪个方略,岂非没个讲究?
果然,包参将和邓参将等黑土岭的将领,一致赞同贾煜的方略。
而黄毅等杨总兵的嫡系,则一致赞同戴明智的方略。
堂中四十余位将领,有大半已经‘投票’。
然而,颜俊臣等八位千户,还有三位广西狼兵的千总,这十一人则纷纷看向老神在在的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