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夫子费心,在下随意找处屋子歇息即可。”
唐世勋脸上挂着一丝淡笑,对宋铨之拱了拱手后告辞离去。
他如何不知宋铨之这番一语双关的话是在试探他?
牛爷的院子他是不会去住,而宋铨之亦是不会,毕竟两人皆心有顾虑。
而之前的二当家熊爷的院子,唐世勋更不会去住。
否则,岂不是让这寨子里的人以为他愿陪坐次席?
这个老狐狸!唐世勋心中好笑,这读书人的心思可当真是够能绕的。
“公子!”
刘志宝此时正站在宋铨之的院门外,见唐世勋出来,忙憨笑着抱拳施礼。
虽说他之前带着唐世勋等四十余个难民跋山涉水,途中也没少帮衬大家。
但他毕竟在多日以前,亲自决定抛弃受伤的唐世勋一家四口。
而昨日清晨在麻谷山,他和他的两个亲弟弟也无法再护得一众难民的周全,财叔等老人更是直接被杀,他们也无奈被山贼们抓来。
刘志宝三兄弟倒是心里通透,既然贼人没有立刻杀了他们,那至少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
但以后呢?对于未知的未来,又是阶下囚,一众难民自然心中凄惶。
若非这秀才公仗义相救,他刘志宝即便没被贼人害了性命,谁知以后会否饿死在这破山寨里边?
因此,刘志宝心怀感激,对于做唐世勋的手下也毫无排斥,毕竟这秀才公是有真本事的。
当然,这汉子虽生得粗犷,但心思却颇为细腻,他如今最担忧的,是秀才公记恨他。
刘志宝想当然地以为,读书人嘛,那心有九曲的,性子哪有他们这帮粗野汉子坦荡?
于是他跟在唐世勋身旁,憨笑着说:“秀才公,那一日你受伤……”
“志宝兄。”
唐世勋缓步前行,并打断了刘志宝的话头。
他如何不知这汉子是何心思?于是他重重地拍了拍刘志宝的肩膀,淡然笑道:“莫要总是想着那件事,你当时没做错,好样的!”
“这!嘿嘿!”
刘志宝瞪着铜铃大眼,笑容很是僵硬,好样的?
“当真是好样的,够果断。”
唐世勋的嘴角依旧挂着淡笑,鹰目中满是坦诚之色:“当时我已重伤,又没个郎中,且大家都缺衣少食,为了我一人却耽误四十余人的行程,自然需舍弃,我能理解,兄弟,你勿需多想!”
“公子!”
刘志宝激动得眼眶泛红,忙拍着胸脯保证:“我刘志宝粗人一个,但打小我爹便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唐世勋对他点头轻笑,随后收敛笑容,拍着他结实的肩膀叹道:“兄弟啊,如今,我们手底下青壮六十余人,妇孺一百四十余人,这个冬天,难呐!”
“哎!”
刘志宝一听便挠头叹息,他低声嘟囔:“这寨子里的人也忒多了些。”
唐世勋继续前行,不知不觉的,两人走到了岳三水等人住的那排颇为简陋的木房。
几个妇人正并排坐在几个圆木墩子上,一旁十几个孩子在开心地耍乐。
虽说这些人都营养不良,身形消瘦,但精神头尚算不错。
妇人们看到不远处的唐世勋,不禁有些局促地起身见礼。
她们都是岳三水等人的家眷,自然认得这位‘从天而降’的秀才公。
唐世勋很温和地对她们点了点头,示意她们自便。
他看了身旁的刘志宝一眼,问道:“志宝兄,你来找我可是有甚要事?”
“哦,也没甚要事,是于捕爷吩咐我过来守着你的。”
刘志宝脸上憨笑着,要说他心里边如今最佩服的自然是唐世勋,但他最敬畏的可是于威。
大家都是从宝庆府过来的,这于威在府治邵阳县的名头,刘志宝早已听过。
紧接着,刘志宝那铜铃大眼中划过了一丝寒芒,低声道:“于捕爷还说,毕竟咱们跟那宋夫子不是一路人,还需多留几个心眼为好。”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把通体银白色的带鞘匕首,悄悄递给了唐世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