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贽昂首挺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领着新鲜出炉的皇太叔,步入延英殿外殿。
此刻延英殿外殿里聚集了乌泱泱的朝臣。
三省六部官员已经知道了一个时辰前发生在枢密院外的闹剧,他们是过来商量对策的。
李德裕看见马元贽带着李怡进来,大声怒斥:
“右军中尉好大的胆,居然敢矫诏册封监国。”
马元贽瞥了他一眼,以惯有的公鸭嗓回怼:
“李太尉请慎言,陛下很早之前便让中书舍人纥干臮拟好了册封诏书交与微臣,上面还有大唐皇帝玉玺宝印,你怎敢说矫诏?莫非你们南衙朝臣想要抗旨吗?”
所有人眼神齐刷刷望向中书舍人纥干臮。
“诏书是你写的?叛徒!!”
纥干臮额头冒汗,心虚地避开众人的目光,欲哭无泪。
他也不想啊,可他之前哄骗神策军小校刘诩的母亲,去京兆府状告儿子恶逆,刘诩最后在京兆府大堂被杖杀,这件事后来越闹越大。
皇帝将京兆尹柳仲郢调职仍不能令神策军消气,那些兵虏子们扬言要活剐了始作俑者给刘诩报仇。
纥干臮被吓得不敢上班,不敢回家,四处东躲西藏。
最后是右军中尉马元贽帮他把事给压了下来,不过条件是让他投效北司。
马元贽前段日子让他伪造诏书,他敢说“不”吗?
刘党众人此刻也是郁闷至极,尤其是清河崔氏与渤海高氏官员。
昨晚吐突士晔还信誓旦旦告诉他们,今天会带着两份诏书去枢密院盖章,能盖出来哪份就看两位枢密使怎么选择。
谁能想到最后被马元贽截胡。
要不是刘党听说左右神策军在枢密院门口发生了冲突,他们都要怀疑刘异的立场了,毕竟马元贽保举的可是刘异的大舅哥。
高少逸阴阳怪气质问刘异:
“光王乃你妻兄,现在你左右不吃亏,但我们渤海高氏岂不是白白为人作嫁?”
刘异一脸无辜地辩解:
“在下也是刚知道啊,马元贽要保举谁也不受咱们左右啊,否则吐突中尉就不至于在普天大醮时跟右神策军打一架,刚才又再度跟他们交手了。你也听见目睹现场的人说了,刚才吐突士晔被右神策军的人拿剑架在脖子上,那场面何等惊险,吐突中尉也尽力了。”
崔龟从比高少逸聪明,知道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
他安慰高少逸道:
“你我两家也不算太亏,光王毕竟与李惴、李惕交好,他登基总能比李瀍善待李惴、李惕。”
高少逸无奈叹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马元贽一眼便看到被众人孤立的中书舍人纥干臮。
他高声喊道:
“纥舍人,你随我们一道进去面圣,万一陛下又有旨意需要传达呢。”
纥干臮只得尴尬跟随。
马元贽、纥干臮、李怡跟随内给事步入内殿后,朝床榻上那个全身皱巴巴、瘦得不成人形的活死人叉手施礼。
马元贽禀告:
“陛下,微臣按照陛下之前给的旨意,已将光王李忱册封为皇太叔,监国军政,现特领皇太叔过来谢恩。”
两行清泪自李瀍眼角滑落到枕头上,继承大宝的不是他任何一个儿子。
为何偏偏是这个光王?
之前太皇太后在后宫常年刻薄光王妃郑氏母女,他自己也没少在大小宴会上愚弄这个十三叔。
李瀍现在只能祈祷李怡傻的够彻底,否则他不敢想象自己儿女的下场。
悔恨的泪水渐渐洇湿了他的枕头,他有许多事想不通。
自己不是真命天子吗,古往今来哪个天子沦落成他这副模样?
自己一直虔诚修道,为何危难时没有一个神仙肯对他伸出援手?
他万分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