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怕再不把秘密告诉他就来不及交接了。”
“也好,五堂叔劳累这么多年,是该让台硕分担些。”
崔元式在崔家大房是长兄,若放到整个博陵崔氏,他在兄弟中排第五。
“从律打算什么时候把秘密传给你家二郎?”
……
崔铉望着一团和气聊天的崔元式和崔琯,忽然面露苦笑。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
他大声质问三人:
“所以……博陵崔氏内斗是假的?”
崔元式回答:“没错,是假的。”
“你们骗得我好苦。”崔铉想哭。
亏他这么多年一直处心积虑的想对付二房。
崔琯笑着插话:
“台硕勿恼,如果连你都骗不过,又怎么能骗得过牛李两党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崔铉大声问。
接下来慧远和尚娓娓讲述起这个家族第一机密。
牛李党争刚开始时,崔铉的爷爷崔儆还在世。
崔儆便是当时的博陵崔氏族长。
他宦海沉浮多年,斗争经验丰富。
当崔儆看到士族出身的宰相李吉甫和他儿子李德裕,与寒门出身的牛僧孺,他们开始各自拉帮结派,已然形成对立之势时,就预见到这场党争会没完没了。
因为这不仅代表两个党派之争,这也是自前隋开创科举以来,积累了两百多年的寒门怨气。
一旦开始便很难结束。
崔儆为了在这场党争中保全博陵崔氏,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将家族一分为二。
由大房带着六房、安平房、卫州房,站队以牛僧孺为代表的寒门。
由二房带着三房、四房、五房,站队以李吉甫、李德裕父子为代表的士族。
如此一来,无论哪党掌权,博陵崔氏都立于不败之地。
崔儆怕崔氏各房卷入党争后会陷入当局者迷的境遇,在斗争中忘了本心,他临死前让最聪明的小儿子崔元儒假死脱离崔家,秘密接替族长之位。
崔儆规定只要朝廷党争不结束,博陵崔氏的族长只能由崔元儒一脉继承。
无论博陵崔氏表象怎么争斗,都由族长在暗中纵横谋划,维护崔氏整体利益。
为了做戏逼真,二十三年前,崔元儒让二房刚出任宰相的崔植,找借口将大房任职京兆尹的崔元略,贬到鄂州当刺史。
崔铉惊讶:“所以我阿耶当年贬官只是一场戏?”
二房的崔琯回道:
“是啊,否则如何才能让李德裕相信崔家是真分裂了?事后没两年,我们就暗中联手将你阿耶又调回京了。”
崔铉轻轻点头,这个他知道。
他父亲后来还做过户部尚书、东都留守,最后是死在义成军节度使的任上。
“难怪大伯父不许我动二房的崔璪,前阵又在堂前维护三房的崔护,原来我们一直同气连枝。”
崔元式接道:
“你前阵刚出任宰相,便扳倒了二房同时为相的崔珙,我之所以没拦你,是因为那也是族长的意思。”
慧远解释:“博陵崔氏不能同时出两个宰相,树大招风,我权衡之后认为二房崔珙不够机变,最终选择保全你。”
崔琯接道:“我三弟不明就里,为此恨你至深,我又不能告诉他实话,都是该死的党争害得。”
崔元式总结归纳:
“这个秘密只有大房和二房的家主知道。一场戏演了四十年,有时候我们斗得自己都快信以为真了,幸好一直有族长从中斡旋谋划。以前是你三叔父,你三叔父故去后族长便传给了你堂兄。”
崔铉忽然脸成菜色,他语气惊恐说道:
“现在恐怕不止大房和二房家主知道了。”
“哦,还有谁?”崔元式疑惑。
“刘异。”
崔琯安慰道:
“不可能,刚才在凉亭里为了不暴露咱们的关系,我特意跟你在他前面吵一架,他不可能猜到。”
崔铉面露苦笑。
“我现在总算知道我们吵架时他一直在笑,是笑什么了。”
他在笑我们这群故弄玄虚的人是傻子。
慧远疑惑问道:
“你确定他知道了这个秘密?”
崔铉坚定地点点头。
“何以见得?”慧远问。
“我进来前他把我拉到一旁讲了他做的一个梦。”
“什么梦?”三个人异口同声问。
“刘异说他梦到有个叫大清的朝代,为了抢皇位,皇子们爆发九子夺嫡。有个重臣家族,叔叔叫佟国维,侄儿叫隆科多,他们叔侄为保全家族利益,一个去烧八皇子的热灶,一个去烧四皇子的冷灶。”
对面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崔铉继续道:
“刘异讲完这个梦,我当时没领悟他的暗示,只当他在戏耍我,现在想来他是在暗喻咱们博陵崔氏。”
慧远和尚脸上骤然笼罩一层寒气。
“必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