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正趴在盘子里对一块多味果冻大快朵颐的乌黑王八忽地停住嘴边动作，一双还没绿豆大的小眼睛里流露一抹人性化的狐疑色彩，不明所以地打量着抱头蹲防的蓝毛少女。
“嘶~”
身后把脑袋探进小酒杯里的玄蛇察觉到了异样，吐着信子发出一声嘶鸣，似在询问缘由。
咋了老兄？
“呜……”
打量了她两眼，没看出个所以然的黑耀继续埋头消灭果冻。
估计是它吃嗨了太兴奋，刚刚似乎感觉到这个小蓝毛身体里似乎有什么眼熟的东西冒了出来。
因为很特别，所以多瞅了两眼。
但也仅此而已，对于黑耀而言，没有什么事情能比消灭眼前的果冻来得更为重要。
把肚子填饱才是首要任务。
“露姆莉！”
眼见她突然极为痛苦地抱着脑袋，旁边的四个小伙伴立马大惊失色。
好在与她们想象的脑部受创不一样，就见这只蓝毛少女抱着脑袋嚷嚷起了“有鬼”、“鬼在说话”之类让人一头雾水的话语。
对此，作为过来人的罗耶娜很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显而易见，她的病症发作了，耳边大抵是又出现了某些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的幻听。
至于原因，大概是卫筱然触动了某根紧绷的弦。
没让众人担心太久。
大约两分钟，小脸被吓得煞白的露姆莉缓缓解除了抱头蹲防的状态，惊魂未定的大喘气。
很好，这下子所有人都发现了她的异常。
“露姆莉，你又听到那种声音了？”
古兰满脸无奈地把心有余悸地露姆莉从地上拉起来。
她们有心为其分担这种宛如邪祟作怪的幻听，奈何这种声音只有露姆莉能听得见。
正如刚刚一样，即便她们这些人坐得如此之近，一样听不见任何异响。
现在看来，症状可能还真是出在露姆莉自己身上。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露姆莉这时不时一惊一乍的，再这样下去，真怕她被这种诡异的现象吓出病来。
现如今，众人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卫大夫身上，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迟疑片刻，卫筱然轻轻颔首，把自己所见的一切如实相告。
目前几乎可以确定，露姆莉是受到了某个不可知的古老之物影响，所以才会产生幻听。
但对方是谁，具体又是什么东西她就不知道了。
一个以群星为瞳的抽象化身，没学过这方面知识，她还真摸不清对方的路数。
但至少可以肯定，应该不是某尊神只。
否则就算以她如今的境界，直面神之尊容照样得承受反噬。
凡人不可直视神并非说说而已。
“事情就是这样，以我的判断，那双眸子的主人应该没有恶意，但它为何要纠缠不休，可能要露姆莉自己去弄清楚了。”
卫筱然对此爱莫能助，虽说罪魁祸首是找到了，但人家只愿意在露姆莉面前显圣，她也毫无办法。
无奈的是还是和往常一样，受限于文化水平，亦或是双方存在语言上的交流障碍，露姆莉还是不太清楚幻听的内容都在说些什么。
要她复述出来也做不到，就像梦醒后如潮水褪去的记忆，有关梦境的一切尽皆下沉，只剩朦胧与模糊。
可是看露姆莉这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想让她依靠自己的智慧摸石头过河显然不太现实。
哪怕有气运加身，说不定还要吃一番苦头才能苦尽甘来。
至少如果不弄清楚的话，未来的日子她怕是别想睡个好觉了。
思索再三，心地善良是卫筱然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乎她伸手拉了拉某人的衣袖。
“陆安，要不我们试一试吧？”
她轻声道:“我把这丝因果截取出来，你试试能不能找到对方的真身……”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能够有效帮助露姆莉这个可怜孩子的办法了。
亦如当初追寻天霜族圣物，为沈璃寻找璀璨冰光那样。
从姜家老祖的过往因果之中提取出一缕圣物之气，再让陆安借这缕气息与圣物的联系，追踪其本体的下落。
如果这个组合技都无能为力的话，她也束手无策了。
“能行吗……”
闻言，陆安有些犹豫，但卫筱然却能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放心好了，这次不一样。”
明白他是顾忌因果反噬，卫筱然胸有成竹的给予肯定答复。
上一次复现姜家老祖曾经在圣殿里感受过的圣物气息，之所以会受到那样的反噬，是因为时间跨度太大。
当时她的做法，等同于将东西从姜家老祖过去的记忆中强行提取出来，再于现在重现。
理所当然造成的动静太大，引起因果律的反噬。
但露姆莉不一样，她要做的只是把与之关联的那一丝因果截取部分出来而已。
换言之，就是把与她紧密关联的一丝“现在”之因抽出来并加以具现化。
因为几乎不存在时间跨度的影响，相比姜家老祖那个，无疑要轻松许多。
就算还会遭到反噬，左右不过一些微不足道的轻微内伤，随便喝点治疗药剂就能痊愈。
“好吧，那你小心点，需要换个安静的环境不？”
“不用啦，炼化了千百轮回所化的精神力碎片，我的修为相比之前又精进了不少，做个小手术应该没问题。”
卫筱然婉拒了他们的好意，打算就地给露姆莉来一场不痛不痒的小手术。
她挪着紧挨着露姆莉坐下，让这只蓝毛少女背对着她坐好。
等一切准备就绪，她便捏起法印，双手变幻间指尖燃起一抹玄光，一指犹如利箭沉稳有力的点在露姆莉后心。
这一指力道之深，周围人几乎可以听见一道闷响，本就瘦弱的露姆莉两眼霎时泛白，好悬没灵魂出窍。
但卫筱然可不会在乎这点小插曲，随着她在露姆莉背上铁画银钩笔走游龙，渐渐地一抹理论上本不应在物质界存在的类玄黄色彩笼罩了露姆莉的身体。
这抹色彩更迥异于生活中常见的光华，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与浩瀚，不受凡世所能理解。
但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之下，它们罕见地以肉眼所能观测的形式显现出来，就像一团数不清理还乱的错综线团，亦或自云雾中笼罩大佛的光晕。
而卫筱然则是那个正在动手术的主刀医生，她一丝不苟地从中挑出一缕似光非雾的玄黄气流。
最后，在万界瞳的映照中，这被截取出来的玄黄气流被予以另外的、区别于寻常特质的本质改变。
一粒像液态水般流动的灿烂星芒，浮于她指尖之上。
至此，手术大功告成。
从头到尾，露姆莉除了被那一指戳得差点灵魂出窍外，其余毫发无损，甚至感觉还有点舒服。
“呼……成功了！”卫筱然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脸上洋溢着好看的浅笑。
虽然有点累人，但跟她想的差不多。
自己已经能够支撑起这种级别的小手术而不用担心因果律反噬的问题了。
只是当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粒内部包罗瑰美星海的灿烂星芒之上时，远处某个路过的活泼星灵却猛地顿住脚步。
她鼻子像狗一样耸动，嗅着空气里飘来的莫名气味。
“咦？陌生老乡的气息？好像也不对，好奇怪的味道……”
星歆左顾右盼片刻，寻找着气息的来源，旋即便锁定了自己的老熟人那一桌。
此时此刻，并不知道灿烂星芒的出现已经吸引了某个星灵族的好奇宝宝，陆安从卫筱然手里接过这一粒轻若鸿毛的星芒，在众人的期待之下睁开天魔重瞳。
进入唯有他方能观测到的天魔极境。
“各项要素已齐全，接下来，就让我瞧一瞧你的真面目，究竟是何方神圣！”
借由灿烂星芒这个信物，跟随它的指引，陆安的意识在天魔极境内飞速穿梭，掠过一个又一个象征物质界时空的空间气泡，视野不断拉伸、升高。
最后，他来到了宇宙的宏观层面，窥见了灿烂星芒所属的源头。
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浩瀚星域，无数生命在此赖以生存、繁衍生息……
它仿佛遂古之初便已存在于此，光阴流转至今未曾移动过分毫。
没人知道它的历史，就连最为博学的智慧殿堂都不曾给出答案。
在这里，陆安以大宇宙的视角俯瞰这片星域。
他看到了群星万千，亦看见了寰宇众生影影绰绰，亦是在其他星系不曾得见的自然百态……
当然。
还有那一座矗立在星空之中的伟岸重城。
它的来历或许无人可知。
但时至今日，它已被栖息于此的生灵乃至星空万族赋予了一个响亮的名讳——
北玄天星域！
下一刻，视野倒流，不断升高俯瞰星空的意识回归本体。
陆安手中的灿烂星芒犹如一根燃尽的引神香烟消云散，彻底不复存在。
但它的消失，至此为闹鬼事件换来了答案。
卫筱然自因果维度所见的群星之眸，其主人并非某位生命、某种个体。
它名为北玄天星域。
更准确点说，是这片浩瀚星域集群归一的无形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