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衰老所指向的结局，依然是死亡。
在神州语境中，殇指未始即终，
而在繁盛体系下，快速生长，本应与快速死亡相伴，因为后者是前者必不可缺的一环。
司根调用出来的荆棘，几秒之内，就能成长成型，它也理应在几秒之内，衰老、枯萎、凋零。
这或许才是繁盛正常的状态。
生命在短时间内明明灭灭，于几秒钟内结束一生，不断迭代，不断进化，变化从始至终，就像席卷蓝星的一场最暴虐，最疯狂的化学反应，
司颜那跃动厮杀的相反应釜，与之比起来，也显得小打小闹了。
物料杂糅，翻翻覆覆，新物种在几小时内诞生，又在几分钟内灭绝，曾经一个漫长的生物地质纪或许会被压缩到一天之内，单细胞生物或许可以在一天之内进化成顶级掠食者……
只有能源和物质的上限，才能为这种暴虐套上枷锁。
这……或许才是繁盛爆发真正的样子。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司根调用的植物生长到成体，便不再衰老，而是成为了存量，
异化者体内的肠道菌群，仍旧如温顺的绵羊一般，为异化者补完身体机能，为其生命活动保驾护航。
“图教授说，快速生长被拆解为1024份，司殇是第一份……”
一幅新的图景，在陈牧舟的脑海中徐徐展开。
司殇死了。
它的死，让繁盛慢了下来。
而它的死因……
中微子聊天群里，那些司主们曾经提到过，蓝星的核武器，都被用来炸死司殇。
至此，殷堡的核火天降有了解释，
核火天降之前，高分子研究中心设施下，那些第一代司茸们暴虐厮杀的场景，便该是司殇死前，繁盛的样子。
“……这不是阿听的调用啊。”
陈牧舟收起思绪，又确定了一个事实。
那些成片的、纷扬如雪的骨片、望曦城爆发的骨灾……并不是朊环境。
那是司殇的环境。
那是衰老、死亡、菌落活化的终点，所有有机物归于自然，土归土尘归尘，只留下代表他们存在过的雪色结晶。
“殇调用依然在，那就是说……”
殇权柄还在，但它到了别的司主手中。
确切的说，是到了协议的手中。
要不然，司茸不会称铬环境南边的骨海为朊环境。
“还有……”
人类用核武器攻击司殇，说明协议方与人类早就建立了联系，
那时，神州帝国的行政中心还在殷堡，殷妃央还是一个分封在外的郡主，
而苍曦帝国的通告中，整个殷氏皇族和帝国的满朝文武，都折损在了那场核打击中。
陈牧舟只感觉细思极恐。
“还还有……”
朊……在神州语境中，是为蛋白质的意思，而殇的自由基，天克蛋白质，它会使蛋白质氧化变性，而蛋白质变性，又是衰老在微观层面的外显……
“还还还有……”
司颜的相反应釜
在起走相反应釜时，她说‘托管到此为止’，她为什么要托管一片司殇的环境？
是镇压，还是托管？
巨量的信息交织于陈牧舟的脑海，关联出一个新的轮廓，就像认知边界的扩张，越清晰，越朦胧。
“舰长，我们到了……”
就在这时，晨曦号开始减速制动，舰娘提醒一声。
“已经有突破口了，那就一步步来吧。”
陈牧舟点头说着，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
他这才发现，哪怕坐在温暖舒适的沙发上，后背的衣襟已然被冷汗浸湿。
“果然还是被阿听邪门到了……”
陈牧舟唏嘘一声，调整源质装甲完成了一次自洁，这才看向穹顶之外。
菌海北段，大型菌落、木质菌体较为稀疏，没有那么多的大蘑菇，取而代之成为主体的，是一些云团、棉絮状的连绵菌丝，
就像是大地了发霉，成片的长了毛，
只不过这些毛是暖色系的，视觉上有一种的实感。
絮状霉斑的边缘，还有一些看起来像黏菌一样的分叉路径式结构，它们从霉斑中探出极远，像是在对外攫取着什么。
当然，这些并不是真正的黏菌，黏菌属于变形虫，不归司茸管。
“豁！这么多小小白……”
注意到绵软的菌丝之中，一些体态修长，背生双翼的白玉蚂蚁正凑在一块活动，不知道是在嬉戏还是干什么，陈牧舟双目一亮。
“蚁都！”
顺着小小白活动的迹象，陈牧舟找到了一个藏在菌丝之下的蚁穴入口。
“晨曦，把我送到那边去。”
陈牧舟指了指蚁穴入口附近的一处菌丝缝隙，身形便被一条肉须卷起，透过穹顶地板，送出了船。
一离开晨曦号，弥漫的孢子云雾便带着柔和的气息扑面而来。
随着肉须不断将他下放，那些菌丝在他视野中不断放大，呈现出更多的细节：
它们是厚而蓬松的，质地应该很坚韧，要不然，无法承受起它们数米高的轮廓。
透过它们蓬松的缝隙，陈牧舟看清了里面活动的小小白在做什么：
菌丝上凝结着一种晶莹剔透的水球，小小白们正在进食它们，就像在品尝什么绝美甘露，
他莫名觉得，这些小小白们凑一块，竟有一种‘女生茶话会’的既视感。
“……不愧是小白的下级节点。”
陈牧舟说着，被肉须提溜着拐了个弯，透过菌丝间的缝隙，将他放置在的蚁穴入口不远处。
菌丝之下，别有洞天——蚁穴’，
菌丝充当了‘房顶’的作用，光影斑驳，显然还有着保温的效果。
“啊这……”
陈牧舟环顾一圈，便径直走向蚁穴入口，低头朝下一瞥，他脸色一变，
蚁穴是垂直的，如望不见底的深渊，洞壁上，附着着薄薄的一层发光菌类，他脑袋一探，刚好与掺杂其中的几个眼柄子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