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小除了娘亲，她就没再见过一个族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其他的人鱼，活着的那种。
少年盯着古久久好半晌，才犹豫着接过丹药。
感知着身体里的变化，少年从刚刚就一直满是戒备的神情不由得又松懈了许多。
他冲着古久久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不远处古灵镇的方向，声音很是沙哑：“我，来救，我小姨。”
“我娘说，我小姨，在这里。”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又像是喉咙受了什么伤，少年的话断断续续，说得很慢。
古久久面上的兴奋刹那间褪去，瞧着少年身上狼狈的伤口，她的脸色忽地难看了起来。
少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他瞥了眼古久久身后的莲玖一行人，眸底带着几分希冀，很认真地继续开口：“我能，感受到，她，就在那里。”
“你也是，我的，族亲。”
幼时那两个护卫的谈笑声仿佛就在耳侧，古久久嗫嚅着唇瓣，垂下了眸子。
“家主把她们母女两关在这，只让我们守着大门，就不怕她们逃了吗？”
“这群人鱼啊，蠢得很，只要把其中一条抓起来，他们就不会逃跑，反而还会上赶着过来找死。”
“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府里啊，可是有个只有家主才知道的密室，那儿关了不少人鱼，这些人鱼……都是上好诱饵。”
“……”
两人谈笑间的话语中带着恶意的嘲弄，年幼的古久久不明白，什么叫诱饵，只是莫名地觉着心口处有些发闷。
但现在她年纪渐长，被娘亲封印的血脉之力也在逐步苏醒过来。
日益增强的与同族之间的感应，和面前少年的这番话，让她对当初那两个护卫的谈话，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看出了古久久的不对劲，莲玖眸光微动，眼底划过一抹思量。
她瞧过关于人鱼的记载，人鱼一族之间很团结，彼此之间有着某种特殊的感应，是一个抱团生活的族群。
结合这少年说的话，还有古天纵带着十几个护卫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地抓捕人鱼，莲玖心下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这古家，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沉默了好一会，在少年眼底的光即将散去时，古久久忽地轻声开口：“姐姐，我想回古家一趟。”
她也是人鱼一族的血脉，没靠近古灵镇前，体内血脉之中的牵引感还没那么强，她对同族之间的羁绊还没什么概念。
可现在见了这少年，又离古灵镇这般近，她回古家的想法在心底越来越强烈。
小小的脑袋抬了起来，古久久抿了抿唇，语气又坚定了几分：“姐姐，我得回古家一趟。”
心下柔软的地方又狠狠地被古久久触到，莲玖瞧着女孩面容上的那抹毅然决然，眼底划过一瞬间的黯然。
万余年前，年岁尚小的她也是这么对雒南子说的。
她说：“我想回竹林一趟。”
她说：“我得回竹林一趟。”
不为了什么，只为了替她那温婉清绝的师娘收个尸。
太像了。
莲玖轻哂了声，那一刹那的失态被她遮掩得很好，几乎是转瞬即逝，快得她身边的这几人都没有发现。
再抬眼时，她已经收敛好了眸底上涌的复杂情绪，朝古久久弯了弯眼：“那就回。”
“我们一起回。”
古久久惊讶地眨了眨眼，继而眼眶中迅速漫上了一层薄雾。
她三步并做两步，娇软的身子忽地扑向莲玖，将人给紧紧抱住：“姐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眼泪夺眶而出，从地下擂场里出来后，就基本没怎么掉过眼泪的古久久在莲玖怀里哭得抽抽搭搭的。
莲玖没有应声，只是腾出了抱着火麟的一只手，顺了顺古久久的背。
月色愈发深了些，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被云雾遮掩住，树林里除了古久久压抑的啜泣声外，似是还有人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