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朗的书生嗓音在王府内的水面上传进吴界的耳朵。
来人是普通长衫的书生打扮,略带皱纹的中年面孔配着嘴巴上不长不短的山羊胡。如果没有腰间那把看起来就不俗的玉柄长剑的话,他真像个私塾先生。
吴界蹲下身子盯着行走在水面上满脸善意的书生,嫌弃的呸了一声:“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群满嘴仁义道德的读书人。道理说的比谁都好,投降卖国比谁都快!”
“小郎君莫要以偏概全,在下就是不会投降卖国的读书人。”
书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下赵伯虞,儒门一个不入流的秀才,听说你把我朋友打了,专门为他出气来了。”
“又是个狗屁倒灶的穷酸腐儒。”
吴界大大咧咧的躺在楼顶松软的枫叶上,随意的摆手不耐烦的嘟囔着:“给你兄弟报仇啊?那你来杀我吧,赶紧的。我今天挺累的,不想动了。”
混迹官场半生,看遍人情冷暖的赵伯虞有些傻眼,不应该是我们俩来一出旷世大战的吗?这剧本不对啊?
赵伯虞飞身站到小楼塔尖,略微作揖后询问道:“小郎君这是何意?”
“哦,累了,就是单纯的不想动。”
吴界百无聊赖双手枕头的看着天空,随意的敷衍道:“要不你扎我两下,哪天我再找你报仇去。”
赵伯虞彻底懵逼,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个摆烂少年能是澹台知文嘴里的那个偏激跋扈,动辄暴虐杀人的刀鬼徒弟?
“毫无杀气与杀机的穷酸秀才,要是不敢动手就站一边去,别打扰我思考人生好吧?”
感受不到丝毫敌意的吴界抽出一只手,翘着二郎腿哼着楚国小调,时不时的还拍两下大腿给自己助助兴。
“这是楚国的曲子吧,小郎君真是好雅兴。”赵伯虞开口直言道:“有几分阳春古曲的味道。”
吴界歪着头斜了他一眼:“你是楚国人?”
赵伯虞负手而立郑重的道:“当今天下只有夏朝子民,小郎君与赵某也不例外。”
“你跟我以前见过的那些自命不凡的读书人不一样。”
吴界双手撑着身后坐起身来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那把剑应该值几个钱,人么…不好说,但是看着比较顺眼。
“所以我呢,也愿意跟你多说几句。”
赵伯虞颔首微笑:“洗耳恭听。”
“在我很小的时候,一颗香梨就能让我高兴一下午,一个风车可以让我高兴很多天。”
吴界抬头望着天,眼中尽是对童年的缅怀。
“我家在楚国数代忠良,家族不小。但我知道就是楚国因为那群没骨头的读书人。他们不敢上战场,只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一再的劝降和谈!卖城池卖子民卖国家!”
赵伯虞沉默不语,当年楚国城破的秘辛自己十分清楚。
“你们大夏兵马打着一统天下的名头入城之后,烧杀抢掠什么没做过?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也是大夏子民?”
吴界嘴角轻扯嘲讽的笑道:“那群卖国的读书人怎么都没想到,明明都已经投降了,竟还会全部死在敌国兵马的屠刀下,倒也省的我去一个个的寻他们报仇了。”
这就是他一直敌视儒门的根本原因。
赵伯虞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询问:“小郎君可是有复国之念?”
为之一怔的吴界回过神来,轻轻摇头嗤笑道:“楚国城都被破之后,我只想活着,在生死之间挣扎了十多年。好不容易出来行走江湖,只图快意。”
快意二字似乎触动了赵伯虞的心弦,当年被称为儒门小剑仙的风流人物,跟随神武帝一统天下之后,又被一旨诏书困在新朝半生。
少年时的江湖风流,已是镜花水月,如梦如幻了。
“快意恩仇,对某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少年梦了。”
赵伯虞缅怀轻叹,随后神色坚定的回道:“身在朝廷,某只知在其位谋其政。在闲暇之时,某也会为朋友出气,小郎君,你说呢?”
“哦,无所谓。”
吴界满不在乎的敲着瓦片,双目阴恻的盯着对方,开口挑衅道:“如果你比书山院那些废物能打的话,就有资格接我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