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冷笑着问道。
沈青曜不情不愿的点头，“是，是我女儿沈明珠，之前是我没看清楚。”
“看清楚了就好，拿一两银子出来吧。”
衙役摊开手掌心，示意沈青曜给钱。
沈青曜愣住，这怎么还要给钱呐？
见他没有立即拿钱出来，还一脸质疑自己的表情，衙役有些恼怒的啐了他一声，“呸！想什么呢？”
“觉得我贪你银子不成？这银子是要给育婴堂的，人家替你养了一个月的女儿，难道不需要给谢礼？”
一两银子罢了，又不算多。
以前不是没有衙役想贪，只是京兆尹为人严厉，谁贪百姓银子若是被他发现了，都施以重罚。
久而久之，便没有人敢了。
毕竟贪的又没有多少，罚却是十倍百倍的来，实在是不划算啊！
沈青曜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点头，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沈明珠却有些气不过，“凭什么给她钱？我干活了的！”
衙役嗤笑了一声，“干活？你这么个小娃娃，能干什么活？吃的怕是比赚的都多吧！”
“我、我烧火了！还有……还有做手工，我赚的钱肯定够我吃一个月了！”
撇开她偷吃的那些肉不谈，就那点粥或者地瓜饭，能值多少银子？
她一顿就吃了一碗罢了，光是烧火都足以还回去了吧！
衙役面对她的理直气壮，颇有些无语，但凡这沈明珠大个两三岁，有五六岁，他都信了。
才三岁，家里又有奴仆伺候，她能干得了什么？不帮倒忙就不错了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钱要少了，应该要多个几两银子才行！
大概是注意到衙役目光不善，沈青曜一个激灵，立马命令苏氏掏钱。
“苏氏，还不快将银子给差爷！”
他自己是不愿意出钱的，家里几个都废了，他还想娶个小妾，再生一个健康的儿子呢……
又怎么会舍得将钱花在沈明珠身上？
苏氏没有说什么，拿出装钱的荷包挑挑拣拣，拿了一小块碎银子给了衙役，便伸手去牵沈明珠的手。
大概是还记着，之前两人不愿意认自己的事，沈明珠下意识头一偏，躲开了。
苏氏怔了怔，默默发下了手。
衙役有些遗憾没来得及开口涨价，看了一眼沈明珠，多说了几句：
“希望你女儿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好好养着，若是死了，我们大人必定会严查的。”
这算是他的一次善心吧，虽然这小孩子也挺讨厌的，但衙役也不希望下次再见，她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有了衙役的警告，沈青曜不管心底怎么想，表面上都得恭恭敬敬的，“替我转告京兆尹大人，我是万万不敢如此做的。”
衙役敷衍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步子迈得极大，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沈青曜这才沉下了脸，晦气的看了一眼沈明珠，“你回来干什么？滚回你房间里去！”
沈明珠瑟缩了一下，紧紧的握紧了拳头。
她以为自己逃出育婴堂，迎接她的会是亲人的疼爱和关怀，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厌恶。
沈明珠曾经觉得沈沅沅很可怜，又哑又傻，也就她那几个无用的爹娘，还有哥哥姐姐将她当成宝。
但现在，沈明珠觉得自己更可怜。
沈沅沅什么都没有又怎么样？她有真心疼爱她的亲人，有不嫌弃她‘灾星’和傻子身份的家人……
而且，什么都没有。
沈明珠想着想着便落了泪，却没有人心疼她，沈青曜和苏氏都一前一后的进去了。
门口只剩下个丫鬟，抱着双臂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她，“你还杵这里干什么？再不进来，我就关门了啊！”
沈明珠急忙走了进去，院门在自己身后‘砰’的一声关紧，吓了沈明珠一跳。
她回来，似乎谁都没有在意，只是轻轻的撇了一眼，又继续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了。
只有沈张氏激动的‘啊啊啊’了几声，被苏氏不耐烦的骂了几句，闭上了嘴巴默默流泪。
但她嘴巴根本闭不拢，依旧有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沾湿了垫在她脸旁边的尿布。
是的，尿布，沈明珠用过的。
因为吸水性好，不用另外花钱买，苏氏便拿尿布给沈张氏当吸水巾子用了。
别说，还挺好用的。
至少洗尿布比洗被褥枕头简单多了。
要不是因为沈张氏和她们住一个屋，苏氏都不想管她。
不然……将沈张氏送到下人房去住？
苏氏突然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沈明珠听不懂沈张氏在啊啊什么，看了一眼，见她嘴角还挂着口水，顿时皱着眉头别开了视线。
她可不想照顾这个老太婆。
以前沈张氏是个白白胖胖的慈祥老太，身上没有异味，又疼她给她好东西，沈明珠自然愿意亲近。
但现在的沈张氏只是个累赘，还散发着去不掉的臭味，沈明珠升不起一点亲近的念头。
见走了一个月又回来了的沈明珠，沈张氏激动不已，努力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但一开口便是啊啊啊的叫声，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再一看沈明珠别开的脸，沈张氏眼泪流得更凶了。
孙女……在嫌弃她啊！
曾经疼爱到几乎越过了孙子的人，如今一脸厌恶的表情，狠狠的伤了沈张氏的心！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所有人都嫌弃她，嫌弃她流口水，嫌弃她不能动躺久了满身臭味。
嫌弃她嘴歪眼斜，看着恶心人。
别说隔了一辈的孙女了，就连亲生儿子都嫌弃她，看都没有来看她一眼。
沈张氏唯一还能控制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天花板，浑身悔意弥漫。
她知道。
养子是不会嫌弃她的。
不不重视的人，往往更孝顺。
可她对养子不好，太不好了，对方飞黄腾达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依旧不愿意原谅她。
瘫痪越久，悔意就愈发浓重。
如果她当初对养子好一点，他一定会将她接过去，锦衣玉食的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