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景叹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主家若是过于宽纵,
何况,民不举官不究,这些高门大户内的事,朕很多时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连苦主都不追究,朕又能如何?”
司徒景转了转手串,转而对水溶调侃道:
“若渊,你提这个,我看是为了下次闯祸之后不被林爱卿教训吧!”
水溶却笑不出,他想的其实不止是禁止私刑,还有消除奴籍,人的生死应该由律法来决定,而不是打着主家,父亲、族长的旗号就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但是水溶又清楚的知道,这个想法其实是不合时宜、脱离实际的。
水溶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来,仿佛他仍是那个性情活泼爱说笑,带着孩子稚气的青年:
“还是陛下您目光如炬,圣明烛照,臣这点小心思哪瞒得过您。
还不是陛下你总和师父他告我的黑状,臣这才出此下策啊!”
不过水溶还是不愿意放弃,想就着这个话头再努力一下:
“臣见过那等宗族私自将偷情的男女沉塘、浸猪笼,用黄金棍将族人打成残疾甚至打死,贪占孤儿寡母的财产,等等不一而足。
如此造就了无数冤假错案,很多时候有没有错凭的不是证据,而是流言蜚语或者族长族老的片面之论。这宗法凌驾于国法之上,不止有碍地方上的稳定,也是在挑衅朝廷的威严。
皇权不下乡,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伦理,伦理出乡绅,乡绅又逐渐尾大不掉,只会降低朝廷对民间的约束力。”
司徒景听了这话也被挑动了敏感了神经,他眉头微微的蹙起:
“自古都是如此,朕又何尝不知,但这不是什么好解决的问题。
有句话不好听,说得却是事实,天高皇帝远。
朝廷的财力有限,官员有限,加上路途遥远,很多事情也是鞭长莫及,地方宗族难免不受约束。
事有轻重缓急,咱们一步步来,先把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的事情做好。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宗法凌驾国法的事还有滥用私刑的事只能慢慢谋划!”
水溶知道再多说就过了,只得躬身拜道:
“是,臣受教,还是陛下英明,臣还有很多要学的!”
面上虽然不显,水溶心下却有些黯然,上心还是敷衍他还是分得清的,宗法问题的确复杂,私刑问题的确治理起来有难度,但是难就不去做了吗?
水溶明白,皇帝只是在回避这个问题,土地兼并同样前路崎岖,皇帝不是照样开始做准备,想要啃这块硬骨头了吗?
何况,滥用私刑本就是律法不允许的,如今这般不过是朝廷不管罢了。
皇帝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他固然对天下有责任感,对百姓有仁心,但是想让他和底下伺候的奴仆共情是不可能的。
在皇帝的观念里,奴仆天生就低人一等,不存在什么人人平等,生命可贵的概念。
“若渊,如今这戏看完了,朕也该回去了。
可惜,朕时间有限,也不能总朝外跑,倒是见不到忠顺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水溶被皇帝的话打断了思绪,连忙收拾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