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砖头砸过来。
林海稍微停顿了下,索性几步走到了公司大门前,他抬起头,朝大卡车上看了眼,说道:“我是带着诚意来解决问题的,所以,希望大家都能冷静的想一想,到目前为止,咱们有很多种选择,同归于尽应该是最坏的。既然大家能接受最坏的,为什么不肯尝试下其他的呢?我想,只要稍稍努力下,结果都比同归于尽要强得多。”
没有回应。
现场一片宁静,甚至连呼啸的风都停止了。
林海没再说什么,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说太多是没意义的,要给人家思考和选择的时间的。
足足过了五分钟,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从大卡车上一跃而下,稳稳的站在了林海面前。
男人的身高将近一米九,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虽然隔着钢制的伸缩门,林海仍旧那双眼睛所流露出的不信任和鄙视。
“高队长,是吧?”林海主动问道。
高斌点了点头,他上下打量了林海几眼,冷冷的道:“屁大个官,年纪轻轻的,犯得上这么玩命呢?今天要是死在这儿,也拿不了几个抚恤金。”
“你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要玩命,再则,为了这点事,也犯不上玩命。”
“你也错了,对你来说,这确实不算什么事,可对我们而言,这是一辈子的饭碗。没什么比一辈子饭碗更重要的了。”
林海想了想,认真的道:“既然是一辈子的饭碗,就更不应该随随便便砸掉呀?”
高斌哼了声:“我们今天做这些,就是要保住饭碗。”
“那太好了,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林海笑着说道。
高斌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挺能忽悠的,上次矿上闹事,你就给大家开了张空头支票,今天又想在我面前故伎重演,想得太简单了,告诉你吧,我家在矿上已经三辈人了,我爷爷当年就是矿难死在井下的,尸体都没找到,278块抚恤金,外带200斤大米,四十七岁的生命就留在八百米深的竖井里了,我们全家十多口人,没有埋怨过一句!我爹十七岁下井,干最脏最累的活,六十三岁矽肺病硬生生憋死了,人没了三年,住院费才算勉强给报销,我们全家也没说过半句废话。不是我们命贱,而是因为咱们是煤矿工人呢,干这行,就得认!到了我这辈,总算熬上了个车队队长,可才干不到五年,牛万春他们就开始打矿区的歪主意,如果企业真的不行了,那谁都没办法,我爷我爹,把命都留在这里了,都没抱怨过半句,到我这儿,无非就是个下岗呗,更没资格说什么,但现在你们想把矿上两千多号人给卖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就是死,也坚决不答应。”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林海哑口无言。
中国的人均寿命已经是七十多岁了,北上广这样的一线城市,很快就要突破八十岁,可煤矿工人的人均寿命才仅仅不到六十五岁。
这还是现在的统计数据。
像高斌父亲和爷爷的时代,由于技术原因,井下安全和劳动保护更差,煤矿工人的平均寿命也更短。
他们把自己的青春乃至生命,都奉献给了国家的煤炭事业,默默的承受着艰苦的条件和繁重的工作,没有一句怨言。
可当神州大地遍吹改革开放东风之际,他们却因为种种原因要面临下岗,怎么能不令人痛心疾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