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是四月芳菲尽,伦敦还是绿柳才黄半未匀。
森内特教授给自己弄了碗玉米面加麦片牛奶的高配版恩希玛,又给查尔斯三世抓了两把狗粮,茫然间比较了一下一人一狗午餐的区别,叹了口气,把自己这碗一扣,倒给了满脸欣喜的查尔斯三世。
戴上花镜,拿起桌角打印的,一篇标题为《偏见与傲慢(由傅满洲敞开来谈)——伦敦华埠底层社会社会组织》,十几页打印的文章。
翻看前两页,森内特尚能抿着嘴唇,屏息凝神,而到了后面,就开始细碎的发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但是在一扇扇关上的门和窗帘后,那些不为人知的静悄悄的人生。成功人士以外的人,比如卖涩情杂志的老头,餐馆里的服务生,超市里的洗菜工,或是按摩店里的女人,他们说了什么是没有人听,也没人在意的。这些人是失语的,除非他们或是与他们有关的人出了事。”
“林语堂的一篇《唐人街》,不接地气,缺乏细节,阳春白雪,满篇知识分子的高级语言和晦涩的理解,是无法展现真正的华埠底层社会生活的。这样一个华埠,就是出自高阶文人、精英的想象,而不是一场场真实的图景。”
“SaxRohr笔下的andar或者叫Fuanchu,又是另一个极端的展现,呈现出对华人最大的恶意的想象,诋毁和武断的指责,面目可憎的异类,取悦白人的目的,即便百年后的今天,依旧是西方世界对于东方梦魇的启蒙。”
“西方人出于自身的需要将华夏欲望化的虚幻形象,历史语境与现实情境双重作用下的必然结果。但实际的华埠,又是另一番的描述......”
读到一半的时候,森内特伸手将电脑打开,打开这篇文章的电子版,刚标注几行字,就看到邮件提示。
待看到发件人和标题,老头摸了摸鼻子,笑了笑。
想了想,在回件栏里打了一行字,“很高兴接到贵校的邀请,我想,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阻碍和事情,我非常乐意在十月份前往燕京,和你,你们,进行一次深入的交流。之后,可以将正式的邀请函发到我的助教,凯尔文先生那里,具体行程将由他来安排和对接。另外,李,你的夏日计划是否应该提供给我,我将安排基金会提供机票。还有,鉴于你在去年良好的表现和挖掘工作中的努力,这次日薪会增加五镑。”
点了发送,森内特揉着腰扭了扭,起身去了厨房,找到李乐留下来的一张意式炒面的制作流程单,从柜子里拿出一撮意面,开始煮了起来。
七个时区之外的李乐,在收到信件之后,长舒一口气。
看到“五镑”的数字,皱了皱眉头,这老头,真抠啊,“帝国主义”的劣根性。
摸出手机,态度恭敬道,“马主任,马主任?是我,不负主任重托,学生终于金城所致金石为开,感化,不,感动了森内特教授,他答应十月份来学校交流,啊,是,还是主任教导有方,我只是尽了绵薄之力,对,系里可以给他的助教发邀请函了,是,我觉,诶,诶?喂!主任?”
看了看忙音的手机,李乐呲着牙,这,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活该你还是个副院长。
。。。。。。
此时,沪海的春意渐入佳境,许多姑娘们早早的就将纤细的腰身展露。
武康路的ddG咖啡馆里,郭铿装模做样的捏着杯咖啡,坐在窗前,展示着沪海人特有的“松弛感”。
如果有人在街对面望过来,就能看到嫩绿梧桐树下,阳光透过玻璃照射下的装逼青年。
余光扫过一个擦窗而过,穿着短裙的姑娘,郭铿叹了口气,腿太短,有些粗,不直,没有田有米的好看。
正寻觅着下一个目标,郭铿肩头被人拍了下,转头,看到一个顶着爆炸头,戴着墨镜,一身黑白职业套装的女人。
“呵呵,媛姐,来啦?”郭铿起身,笑着招呼道。
“等久了?”
“没,刚到。”郭铿绕过小桌,帮着把椅子拉开。
“谢谢。”女人坐下,点点头。
“喝什么?”
“白开水吧,今天不管是茶,还是咖啡,都超量了,再喝下去,估计心脏都受不了。”
“你这要么是咖啡因,要么是茶多酚摄取过量,以后,还是少熬夜为好。”
“我也不想熬夜啊,你瞧瞧。”被唤作媛姐的,摘下墨镜,露出高耸颧骨上一双黑眼圈,比划着。
“至于么?”郭铿招手,叫过服务员,要了杯柠檬蜂蜜水。
“怎么不至于,一个杂志从初创到发行,就给了半年的时间,千头万绪,哪有这么多时间让你浪费。”
“听说是在六月份发刊?”
“可不,还有两个月,这才哪到哪,要不是张奶奶帮忙给这边的主管部门打招呼,就按照这个审批速度,估计一杆子杵到十月份去了。”
接过服务员送来的柠檬水,女人猛的灌了几口,长舒口气,“哎,张奶奶怎么样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