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借着他手里的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你不也一样吗?”
“我弟弟,曾照峰,你应该认识吧?”沉默了一会儿,他主动打开了话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点点头:“上次在浮图淖尔,我身体出了点状况,还是他背着我去的古‘国’国遗址。”
“真难得,他现在倒是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他笑了笑,“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和他性格特别像,或许正是因为这点,在一众兄弟姐妹之中,只有我们两个能互相看顺眼。不过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谈,直至彻底闹翻。”
他注视着山下的渠水公园,此时月上中天,它犹自沉睡在月光中,和那年没什么不同。
“当年他离开曾家,我本来可以把他带回去的,可我最后心软了,结果就是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他收回目光看着我,“从那之后,我就下定决心,不管以后做什么都绝不能偏离自己定下的准则。”
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道:“我会跟你回去的,你把我带回去,也足够你们交差了。”
“你之前就逃跑过一次,属于累犯,你知道你这次回去将会面对一个什么样的处境吗?”
我深吸一口烟:“大不了和她团聚,没什么好怕的。”
“如果他们有办法弄死你,恐怕就不会把你送去一三四了。”他似乎意有所指,然而当我尝试着投去询问的目光,他又回避性地移开了视线,显然不打算深谈,我只能作罢。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一开始就知道。”他自顾自吐着烟圈,“可他们说你是天示之人,不管你是不是凶手,都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你送去一三四。”
我心底翻涌而上一股酸涩,它是源自怨愤还是委屈我自己都说不清,反正很久我才想起来将烟气吐出,但它已经一部分涌进肺里一部分顺着鼻腔挤出,呛得我整个喉咙都是辣的。
什么抽烟喝酒,果然都不适合我。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按照计划去执行了,可那天从一三四回来,我想了很多天,我的原则到底是什么,它又真的在任何时候都是对的吗?我想不明白,哪怕是在这里等你的这些天,我也始终没有答案。”
“那你现在有了吗?”我问他。
“我不知道。”他重新看着我,“我只知道你不仅是天示之人,还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他们没法杀死你,却可以杀死我认识的那个王岭飞,我不希望他就这么死去。”
他蹲下身摁灭烟头,然后将它塞进口袋里,里面鼓囊囊的,鬼知道他抽了多少。
“走吧。”他缓缓站起身,“在我后悔之前。”
“一三四的人没有跟着你过来堵截我,未必是真的觉得我会困死在里面,搞不好只有你在自寻烦恼。”我有意提醒他。
“还有,少抽点烟,我认识的曾照云不需要用它来麻痹自己。”
我快步朝山下走去,他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答应我!如果你重获自由,也不要让‘王岭飞’被外面的世界杀死!”
“我尽量。”
我背对他挥挥手,迈开脚步往前飞奔,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到心脏像要炸裂一样剧烈地跳动着,我却丝毫没有在意——这样的酣畅淋漓让我真切地觉得,原来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