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出声，徐衍风手腕一顿，毛笔在米黄的宣纸上落下无意义的一笔，脸色陡然黑沉。
八九岁的时候……
徐关山显然也想到了那时的事，闭了闭眼，身上强大的气场褪去，面上的严肃也淡了几分，忽然之间变成一位苍老的父亲，声音染上疲惫：“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徐衍风怔了怔，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吗？为什么他记得那么清楚，连徐关山在床上望向门外的眼神，还深刻地映在他脑海。
“我妈来了。”徐衍风把毛笔架在山峰形状的笔搁上，沉着声提醒。
话音刚落，钟映红敲了敲半掩的书房门，嗓音轻柔似水：“没打扰你们父子俩谈话吧？我刚想起下午包了新鲜的馄饨，你们饿不饿，要不再煮点宵夜？”
徐衍风知道，他不常回家，每次过来，母亲总想为他多做一些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理解慈母之心，正好他没吃晚饭，光喝汤的确填不饱肚子，便顺应母亲的心意，说道：“那就煮点吧。”
钟映红果然表现得很高兴：“不跟你们聊天了，我现在就去煮。”
谈话的气氛被钟映红突然到来破坏，徐关山再没说什么，叹口气，背着手出了书房。
不到半小时，钟映红煮好了馄饨，端来书房，放到桌上，催促徐衍风趁热吃。
在他吃馄饨的时候，钟映红弯腰拾起丢进废纸篓里的宣纸，摊在书桌上，手掌抚平上面的褶皱，看清潦草的字迹，再端详徐衍风的表情，突然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徐衍风猝不及防，呛了一声，馄饨汤洒了出来，他连忙抽纸擦拭桌面，难得在母亲面前失态。
钟映红弯着眼笑了一笑：“你这个年纪，确实该谈恋爱。我有点好奇，什么样的女孩让我儿子心动，以至于心烦意乱。”
她比徐关山心思细腻，看得透彻。徐关山只注意到徐衍风字写得难看，却没仔细看他写的内容，也没想过透过这些潦草的字剖析儿子的内心。
此刻只有母子二人，徐衍风不禁倾吐了一些：“她可能不太符合你们的标准。”
钟映红很惊喜，他竟会跟她谈起那个女生，看来是真上心了。她开明通透，手搭在儿子肩上：“那又怎么了，你喜欢最重要。你别太有压力，好好享受恋爱，我们没有标准。”可能是觉得话说得太满，她改口道，“我不知道你爸怎么想的，至少我是没有标准的。”
桌上的手机又一次亮起屏幕，有消息进来。
钟映红说：“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以过来人的经历告诉你，恋爱本来就是甜蜜又烦恼的，不可能永远泡在蜜罐里，有问题就积极沟通，沟通能解决百分之八十的问题。”
徐衍风问了个突兀的问题：“你还爱我爸吗？”
钟映红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当然。”
徐衍风拿起桌上的手机，看到夏熙发来的短信：“我在南广场上等你，你不来我不走，你自己看着办。”
上一次表白，她就是这般，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告知他，她会在广场上一直等他。现在的她比那时更有底气，威胁多过恳求。
那时他就不忍，纠结许久还是去了，现在他又怎么能狠得下心。
钟映红还在书房里，徐衍风不愿浪费母亲一番心意，匆匆吃掉剩下的馄饨，说：“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不会再过来。”
钟映红理解，不问原因，宽容地对他笑了笑：“去吧，好好说，我相信你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