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之兄。”几十个钱府下人提着灯笼到码头迎接,灯光次第展开直抵水边,江南世族豪绅的气派尽显无余。
马士英却无心看这种豪门排场,草草向钱谦益一拱手,算是致意。
“瑶草兄何匆匆而去,又何匆匆而返?”钱谦益心中好奇心快压不住了,但表面上还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没办法,世家子弟从小接受的是最严格的教育,成为士大夫群体的一员之外更是要讲究风度仪表。
马士英苦着脸,指指身后,说道:“路见白,张岱张宗子,顾杲顾子方”
钱谦益打断马士英,笑道:“见白兄是老友了,张宗子见过几回面,他的短写的尤其精采,学生节击赞叹,子方他们,都是故交好友之后,那是更熟悉不过了”
马士英点点头,说道:“都是你们东林一脉,这样倒也省事了。”
钱谦益知道这群人聚集在一起是相当不寻常的事张岱祖父是浙党的中坚之一,其家族和亲朋好友也是浙党,去年张岱与黄宗羲共游南都,两人都写了些散流传,但也仅限于此,一个是东林,一个是浙党,当时钱谦益感觉是浙党中人也是在谋后路。阉党倒台之后浙党肯定倒霉,事实也是如此,崇祯年间的浙党只出了个一朱大典,也就是历任巡抚等地方官职,未能在中枢任职,想在万历年间到天启初,浙党一直也是把持中枢,和崇祯年间的惨淡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张岱的交谊似乎不是很成功,这个绍兴有名的世家大族的子弟当然有自己的一份傲气。张岱的祖辈有中过状元的,光是这一条就是能秒杀很多二流三流的世家,黄宗羲家现在相当出名,论家世,底蕴,黄家和绍兴张氏相差甚远。
“咦,落雪了?诸位赶紧回寒舍,有热酒消寒,天寒地冻的在这里说什么话。”钱谦益一时不得要领,但也不便把客人放在这码头附近说话,看看天空,暮云低垂,傍晚时云彩都成了黑铅色,这年头可是冷的很,江南积雪过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眼看冰晶从天空飘飘洒洒的落下来,钱谦益笑道:“这般天气,最适合生着火盆喝着热酒,谈些杂事来佐酒,你们来的甚好,我心中甚是快活。”
众人无可不可,这时后堂钱氏亲族已经避开去,钱府家仆很识趣,毕竟府中经常有客人,所以早早又抬来了一桌新席面,待钱谦益引人进来,众仆役将厅中的烛台全部点燃,屋中明亮如白昼,然后留着两个机灵的小厮在屋中伺候,大半的人都退了出去。
张岱不出声,笑而不语,等人将他面前的酒斟好,自己先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方笑道:“果是好酒。”
钱谦益笑道:“宗子果真放诞不羁。”
张岱道:“晚生所好甚多,但美酒当是排在前列”
“我知,我知。”钱谦益笑道:“现在还是先请宗子讲一讲你们来的原由吧,虽然我一直没有说话,可是还是当真好奇的哪。”
马士英冷笑一声,说道:“还以为受之兄真的云淡风轻呢。”
张岱微微一笑,说道:“虽然如此,我还要请牧斋先生稍待,会有个客人前来拜会。”
这时钱谦益注意到,除了张岱之外,顾杲在内的几个东林晚辈都是神思不属的模样,似乎是受了重大的打击,或是呆若木鸡,或是魂游天外,钱谦益看的心中暗暗叹息顾杲是顾宪成的后人,岂料是这般不争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