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看了一眼,接着道:“宫里查出许显纯曾经弹劾魏阉的奏折,不管真假,好歹有这么一件东西,皇上原说也饶了这厮,叫他还先在锦衣卫任上。怎料京师被和记杀了几十号人,抄银子一两没抄出来。带人出京,还是一个人没抓到,一两银子也没有找回来。皇上大怒,许显纯回京后就直接下了狱,也算背时,晦气。”
“和记这么能躲,事前想不到的事。”另一个武官啧啧两声,说道:“一夜之间,几千人不知去向,几十个分号的货物,存银,不知去向。地方官一问三不知,厂卫在各地查,弄的鸡飞狗跳,许显纯在保定一天打了几百人的板子,夹棍用坏了二十多副,结果呢,还是一个人也没查出来。上头大怒,其实许显纯有什么办法,他又不知道人家早就存了异样心思。”
天气冷,各人说话都冒着白气,但说到这里也无需再说下去了。
许显纯抓人失败,京师一群大人物觊觎和记的货物存银,结果连根铁钉都没有找到,一两碎银也没有到手。
几十个分号的和记中人,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多少在地方上有名号的和记商行的掌柜们,一夜之间就不见了,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地方上的官府,想方设法也找不到其人,至于各地分号门面,空空如也。
曾经大量行走于北方的和记车队也象是一夜之间失去了踪迹,从京师到开封,到德州,临清,再到永平,南下的话到淮安,扬州,最少有一千辆以上的大车,一夜之间好象从人间蒸发了。
如果说援助十三山时,和记的车队的运输和管理能力,还有动员能力令朝野上下瞩目,从此进入世人的眼帘,那么,这一次的撤离行动,更是叫人感受到了和记的强大和神秘,这种令人胆战心胆,匪夷所思的撤离计划,并且做的相当的完善和成功,不管是厂卫还是地方官府,不管是对和记心存善意或是满怀敌意,不管态度如何,立场在哪一边,最少都有一点可以认识,和记能一夜消失,也是可以一夜之间再出现。
而朝廷在新平堡弑羽而归,巡抚和兵备道战死,一万多大军被和记击溃的事也是在其后不久传入京师。
这件事,就更没有多少人敢议论,只有几个御史可能是得到示意,虽然卢象升与洪承畴战死,他们犹上奏弹劾,巡抚和兵备道举措荒唐,用兵不善,居然败于一群民间团练之手,定然是平时不用心于军务公事,文恬武嬉,乃至有此败。
皇帝在听闻新平堡兵败之后,据说在宫中连续砸了多个花瓶,也打了十几个不开眼的内监,同时还指派御史弹劾战死的两个战死的文官,集火之下,居然有言官建议抓捕两个犯官的家属问罪,男子十六以上处斩,女子发教坊司,年少者充军辽东……皇帝虽是年轻气盛,脑子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并没有把事做的这么出格。
但卢象升和洪承畴是肯定没有恤典了,朝廷没有为难他们的家人遗族,但也没有褒奖纪念,死了两个大员,好象没有这回事一样,这比起当年战死辽东的袁庆泰,自杀殉国的高邦佐来说,相差甚远。
这些事都和许显纯没直接关系,但也间接影响到了他。
新平堡战败,宣府到紫荆关一带戒严,榆林山西甘肃各镇戒严,京师也差点就戒严,还好傅宗龙和张家口参将周遇吉上奏称商团军已经奉新平堡百姓和张瀚北撤,大举撤军之后在短期之内再度大举南犯,似乎不太可能。
当然,宣府那边奏报也只是推断,傅宗龙等人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断言和记在短期内不会犯边,张瀚已经被救离开,新平堡成了空地,黄得功等诸将失巡抚之后迅速赶到新平堡大杀一通,斩杀了一些没有逃走的附近的村镇居民,号称斩首二百级,又把新平堡烧成了一片白地。这番作为实在不当名将所为,不过黄得功原本也是天启矮子里头拔将军,为了自保,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黄得功算是把自己摘了出来,当时跑掉的诸将有一个参将被逮至京师,还有游击和守备在内,十五人被逮拿问罪,不到一个月时间,全部被问成死罪,和今天要问斩的田尔耕,李实,许显纯等人一起上法场。
一日斩二十多人,全部是正四品以上的文武大员,这事已经在京城引起轰动,秋后问斩一般是在九月,秋高气爽之气也是肃杀之气,象现在这样大雪纷飞的时候杀人,也实在是少见的很了。
许显纯算是最倒霉的一个,原本已经上了岸,上次杀过一次阉党,不过是以客氏的侄儿和魏忠贤的侄子等人为主,许显纯巴结上了王德化和曹化淳等人,原本是无事了,但办砸了差事,加上新平堡惨败的消息传来,京师震动,皇帝盛怒之下,谁还敢保这个铁杆的阉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