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幕僚这话说的也是,洪承畴也就不矫情了。
洪承畴先为京官,外放提学,一般来说会转布政参议,然后再转任某种实职,比如督粮道或分巡道,再混上几年资历,得同年进士的援手,可以转为巡抚。
洪承畴现在的资历,最少节省了五六年的时间,确实是有得有失,光指责和记令他陷于危机之中,却不想想如果没有和记,可能他现在最多是布政参议,没有什么实权在手,想任巡抚最少还得五年以上,这么一想,心态自然是会平衡不少。
当三千五,当然是有绝对的把握和信心保护好张瀚的安全才会任由张瀚回到新平堡,张瀚也不会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朝廷,还是太自以为是了,洪承畴和卢象升等人多次奏报,剿杀拿捕张瀚的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和记在大同根深蒂固,看似全无防范,其实真正如履薄冰的人是他们才对!
……
在洪承畴率部出发的时候,卢象升的动作就要从容许多。
在兵备道的官厅之中,卢象升与王汝槐一起拜读旨意,宣旨的是锦衣卫校尉护卫的一个兵部司官,开读之后,司官一脸紧张的看着卢象升,待对方拜礼接旨后才松了口气。
“卢大人,下官临行时霍大人再三叮嘱,令下官提醒卢大人,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除恶务尽,虽然朝廷的旨意上也有抓捕张瀚至京师受审的话,那是骗人的话,不过是朝廷要虚好看。这人,一定要在新平堡格杀,不然的话朝廷的脸面不好看。除了此人外,和记商行在新平堡的高层人物,比如那杨秋,王勇,蒋义等人,一律诛杀。还有周逢吉,梁宏,李遇春,还有蒲州张氏的张学曾,听说都在新平堡里,皇上的意思也是一律诛杀,不留一人。张瀚的一妻两妾,其母常氏,其舅常进全,其三个儿子,亦是一律诛杀……”
一长串的话,卢象升就听到“诛杀”二字,他的脸色变得铁青,那司官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最终还是把话说完了。
“蒙古人还知道只杀高于车辕的男子,儿童不杀。”卢象升铁青着脸道:“张瀚诸子,长子张彬才四五岁大,也得一律杀了?”
司官赔笑道:“下官不知,只知道照霍大人的话来转述而已。”
卢象升冷哼一声不语,他也知道不必为难这个小小的司官。
王汝槐气质比以前沉静了许多,上一回的细作暴露事件给了王汝槐极大的震怖,他的心腹家丁被人砍了脑袋送回来,王汝槐也是一点办法没有。打那事之后,他上窜下跳的劲头就小了许多,人也沉稳了很多。
但眼下这任务还是要非完成不可,王汝槐离京就是为这事来的。此事做好了,很快他就能奉调回京,担任给事中这样的要职,如果完成不了,不要说回京,能不能保住眼下的官位都还难说的很。
当下王汝槐很诚挚的劝说道:“建斗兄不要有妇人之仁,张瀚其实就是反贼,历来造反者都要族诛,无有例外。虽然杀幼子不祥,此事由下官下令吧,这责任当然是下官来背……”
卢象升沉声道:“我岂是怕担责任的人?就是想着堂堂大明朝堂,居然密旨下令杀几个幼儿,实在怕传扬开去,有辱今上的圣德。”
王汝槐也感觉有些难堪,他觉得把这几个小孩抓起来关押就行了,但斩草除根其实也是迫不得已,试想和记在草原有那么大的基业,如果除了张瀚就没有了当家人,但其诸子还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不如杀了一了百了,这样和记更容易陷入内乱。
卢象升长长叹息一声,这件事,上了船就下不得了,他其实和洪承畴一样全无信心,虽然兵练的不错了,将士也归心,对征伐和记的事不再那么抵触,长期的洗脑就行了,要忠君,张瀚手握强兵,有不臣不轨之心,一旦打起来兵祸连结,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建医馆,收容流民,只是小恩小惠,在大的野心之下,死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
卢象升一直用这种观点来影响将士,确实有不少从延绥榆林一带调来的将士听进去了,对征讨和记诛杀张瀚可以接受了,但这种观点连卢象升自己也说服不了。
懂的多,考虑的多,有时候不是件好事,想的越多,越聪明的人就会越否定自己,这会带来相当多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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