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许显纯已经没有办法再靠近了。
距离信王府还有几百步的距离,无数宅邸和路口之前都站满了来自三大营的营兵。
这些营兵论打仗肯定不行,完全看不出精兵的样子,但是从三大营紧急调出来,说明也是正经的官兵,不是临时充数的喇唬无赖,更不是各公侯府邸家中的奴仆。
大半的营兵穿红色战袄,不束甲,持长枪,少数的三大营兵穿绵甲,手持刀牌。还有一些营兵站在巷子口,手中拿着长长的火铳,腰间是子弹盒与火药盒。
快到半夜,这些家伙不能睡觉,手持长枪刀牌站班,一个个只能蜷缩着靠在墙边说话,等将官过来了就赶紧站起来站班,七倒八歪,象是一群被风吹过的稻草。
几个将领,可能是某千总或哨长,也是和许显纯一样骑着马在巷子各处巡视,一个哨长看到了许显纯,立刻将目光投了过来。
“英国公率部在信王府外宿卫,闲杂人等退避!”
如果是往常,一个三大营的哨长怎么敢向锦衣卫发难,但在今夜此时,他们却是被严令禁止任何人靠近信王府,而且奉有英国公的亲口命令,一旦有人不听劝阻试图靠近,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或是太监,厂卫,一律格杀勿论!
在哨长的警告过后,一群持火铳的营兵已经靠拢过来,手中火铳举起,有人已经在取自己身上的火种罐。
“走!”许显纯面色一变,已经知道霍维华是什么意思了。
等许显纯返回,将信王府邸外的情形告诉霍维华后,两人相顾良久,默然无语。
“事不可为了。”霍维华对许显纯勉强笑道:“窥伺信王府邸,事情可大可小,日后许公万不可承认今夜曾去过信王府外。”
“这是自然。”许显纯没蠢到承认这种事情的地步,他道:“看来信王明天进宫,也是英国公亲自护持了。”
“这定是皇上交代,宫中执行的事,连厂公也不知道。”霍维华叹道:“看来皇上心中有数,信王对厂公并不信任,皇上也怕厂公会对信王有所不利。”
“未必是皇上。”许显纯咬着牙道:“可能是皇后的主张。”
张皇后素来不喜客氏,当然也连带着不喜魏忠贤和阉党,不过皇后没有政治主张,在此之前只是一种态度,现在皇帝病危,要迎立信王进宫也是皇帝的意志,皇后做一些防范是很有必要的。
历史上崇祯就是由英国公保护和亲自送入宫中,所以崇祯的担心来自入宫之后即位之前的一人独处,那是他感觉自己最危险的时刻
“宫中皇后也必有安排。”许显纯颓然道:“厂公在宫里也并不能一手遮天,事不可为矣。”
霍维华笑道:“只是叫许公去看看,心中有数就成,还能怎样?”
这当然是撇清干系的话语,如果不是有英国公带兵保护信王府,霍维华现在就有全套的主张!带着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兵变,擒下信王,隐瞒消息,等皇帝驾崩后,信王也暴疾而死。
然后京师里现成的桂王,桂王是神宗之子,不能拥立,而且桂王也成年了,最好就是拥立桂王的儿子,和天启皇帝同辈,那也没有办法,现在的亲藩正好可以用,而且宗法上血脉也完全说的过去。
且只要不是福王,东林党就不会过于反对,加上魏忠贤和阉党的强势,拥立大事一成,再掌握宫廷,软禁皇后,大事成矣!
这当然不是造反,还是大明神宗的血脉子孙为帝王,于天下交代的过去。至于魏忠贤下一步怎么走,得看能不能真正掌握皇城禁军和三大营,还有对外的督抚和九边将士,估计想改朝换代难,但维持二十年的富贵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些想法只能深藏心底了,英国公在,三大营兵在,厂卫这点武力屁用不抵,只能放弃,连想也不敢再想。
许显纯也没有再说话,事不可为,现在唯一的希望和机会就是看皇帝对身后之事的具体交代了。
如果能够托孤,魏忠贤有大义名份,还有机会,在夜空之下,许显纯也只能这般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