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所有人都希望能维持住眼下的局面,又能跟着和记一起赚钱发财,也能保住眼下的太平局面。
这是个两难的难题,史从斌都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太贪心了一些。
三屯营的营兵也终于开始大量开拔出去,城门口乱七八糟的挤了一堆的兵,旗帜半展不展的飘荡在细雨之中,营兵们高矮不一,唯一的特点就都是相当的瘦,营兵里没有胖子,也不可能有胖子。
他们扛着破朽的长枪,穿着布鞋或草鞋,踩在泥泞之中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残雪未尽,身上落着细雨,每个人都在唾骂着老天。
他们冻的鼻涕横流,脚和手都是青色的,草鞋踩在布满残雪的泥污里无异是酷刑。
可是这些人也不可能买的起皮靴,他们经常领不到军饷,也没有机会抢掠民财,现在明军的军纪比十几年后要强的多,况且他们就在蓟镇驻地,四周很多民宅里住着的都是军人家属,就算下得了手,也抢不到任何东西。
这是一群绝望的人,出城之后他们摆开队列,冻的瑟瑟发抖,在把总和千总们的吆喝下勉强站成歪七扭八的队列,然后跟着前方的队伍,走在通州抵三屯营,又直抵永平和山海关的大道上。
这条驿道宽大笔直,维护的相当出色,因为这是大明往辽西的通道,无数的兵马人员都要从这条大道上经过,从甘肃陕西山西宣大调来的援兵也是从这一条大道源源不断的走入辽东的战场,从这里走向死亡。
现在又是大股的蓟镇官兵从各处汇集到这条大道上,在道路一侧是蜿蜒流淌的河流,可以运输物资和用来给这些营兵补充水源,冬天的河面上布满了薄冰,由于出城的时间不久,还没有人对那些冰水感兴趣。
如果眼前的情形是一副图画,那么画面肯定是相当的压抑,一群衣衫褴褛,穿着破旧军袍,前天才刚吃了一顿饱饭,身上藏着几个馒头或米饭团的军人,给家里留了两个月的生活费后被迫走向战场。
他们不哗变就已经是相当有道德的人了,也说明大明的百姓普遍的吃苦耐劳和能够忍受痛苦。
在无数复杂的目光中,整个蓟镇的战争机器轰然发动,但到发出警讯第三天时,才有两万不到的营兵从永平昌平蓟州各处出发,一起往边墙开动。
到处都是在大道上走动的营兵,都是一样的情形,所有人目光呆滞而木然,他们不是去打仗,更象是去送死。
看到蓟镇兵的表现之后,不安的心理席卷整个蓟镇防区,稍有身家的都开始出逃,不管是用车马还是步行,只要能保证在沿途不被饿死就好。
整个官道上出现一幕幕奇景,一边是开赴边墙的营兵们,象成群结队的乞丐或流民,不同之处在于他们扛着长枪,队伍中隔百人左右就有一个骑马的军官在督促自己的部下抓紧赶路。就算不断的有军官吆喝和怒骂痛斥,这些营兵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们走的有气无力,因为在开拔之前他们就没有吃饱,在驻营时也不知道今天有没有饭食供给。
事起突然,各地的文官都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况且很多人的共识就是,士兵吃饱了饭容易闹事,而肚皮干瘪的他们,到了营地后多半就是想躺着节省体力了。
至于饿肚子的士兵到底会怎么想,只要他们不哗变不造反,那就去他娘的了。
而与边军们逆行的就是逃难的人群,相当多的车马和步行赶路的人群,携老扶幼,哭爹喊娘。
事情已经过去两三天,如果和记兵破口而入,差不多就要杀过来了。
所有人都怀着这种恐惧的心理,在赶路的同时还不停的看向四周,生怕那些和记兵从某个角落里突然冲出来。
在人们的认识中和记兵马比北虏还强,可能也更凶暴残忍。
怀着这种恐惧的心理,往京师逃走的人群走的可是比营兵们快的多了。
两边同样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一边是慢腾腾的挪步,一天也走不到二十里路,一边则是风尘仆仆的赶路,一天最少走五六十里,哪怕是扶老携幼。
整个蓟镇象一口的油锅被加了水,现在已经噼里啪啦的炸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