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有一个军情司的人过来接头,张彦升问起关城内的情形。
那个军情人员咧嘴一笑,告诉张彦升,明军军官们多半在自己宅邸中休息,士兵们则赌钱喝酒,或是闲逛,只有少数的轮值人员才会在关门等处出现。
张彦升闻言唯有摇头,怪不得边墙处处,却是处处稀松。
卢四倒是并不意外,他这种在宣大边境地区长大的军户子弟,对这样的情形再熟悉也不过了,很多募兵就是为了安家银子,还有下发的一些猪油和布料,拿到这些之后就等着关饷吃粮,但粮饷不足,也没有训练,当然就是每天持续不断的混日子。
暮色之中突地在平地上出现一行火把,蜿蜒向前犹如长蛇,卢四将嘴里的纸烟狠吸了一口,然后往地上一抛,说道:“全连戒备!”
现在卢四是张彦升的副手,其实卢四的资历完全能自己带一个连队,甚至升迁起来要比张彦升快卢四出身贫寒,兄弟几个全是商团军人,卢三又是战死的英烈,一家都绑在商团军的战车上,这样的出身用后世的话就是政治面貌特别突出,在现在也是被重点提拔任用的对象,况且卢四战功赫赫,拥有第一等的战功勋章,相比起来,张彦升就弱的多了。
不过卢四和张彦升搭伙计已经好久,约好了北上一段时间内两人还是在一处,军司对他们的请求也是无可不可,北上因为太多军官愿意加入,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杰出才智之士,高职低配的也不在少数,卢四不算太特殊。
暮色之中所有的骑兵都扔掉了叼在嘴里的纸烟,半空中火星迸射起来。
整个连队摆开,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形状,所有人都沉默着,久经训练的战马也相当安静,并没有发出嘶鸣声,也没有过于兴奋。
卢四和张彦升分别在队头和队尾,两人均冷眼看着不远处如长蛇般蜿蜒而至的队伍,这就是他们要护送的目标,接过这队人之后往蓟镇西边走,那里有大量驻军和辎兵车队,到时候就和他们无关了。
“二哥,”郑芝豹在暮色中和郑芝虎发着牢骚,他悄声道:“原本说和记在北方财雄势大,到处平趟,现在看来是不是在吹牛皮啊。在天津刚下船港口就叫人给封了,到了昌平一带做贼一样躲着,现在也不能大队人马出边墙,还得放风声说从大安口出来,结果绕道走古北口,还是贿赂了守将趁着黑云龙不在的空档赶紧溜出来。他娘的,从在海上落草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还有这么一天。”
郑芝虎皱眉道:“是有些别扭,记得当初随大兄到李庄,新平堡,一路都是畅行无阻。现在看来,朝廷确实是对和记百般提防了。”
“和记会不会顶不住?”郑芝豹小声道:“若是北方崩了盘,可就全看咱们南边的基业了。”
“这谁也说不清楚”
郑芝虎是郑芝龙的长弟,自幼声若幼虎,所以号为芝虎,长大后勇猛无比,郑芝龙能成事,他这兄弟居功甚伟。在江湖上人称蟒二爷,是一个相当出色的枭雄式的人物。
这样的人其实不甘雌伏于人下,野心必定随着实力的增长而增加。
郑家兄弟都随着另外一批人跟着李国助到李庄,亲眼见到过和记陆军的实力,另外去过北方俄罗斯地界,知道天下之大,狠狠开了一把眼界。
郑芝龙打那之后决定为和记效力,李国助原本就不需要再用那么多部下,李旦在时,平户那里家大业大,李旦一死,旧日的格局肯定维系不下去,李国助也就顺水推舟,把大量的部下送到张瀚这边。
几年下来,大家已经成为和记中人,一心替张瀚效力。
此次北上原本是要促进南北交流,不过一路过来,南边来的人心气却是越来越高,感觉北方基业不过如此,除了各地的几家商行看不到和记的存在,而朝廷逼迫很紧,现在连往来出关也相当困难。
这样的话郑芝豹的见解其实也是不错,如果和记在北方存身不住,南边的台湾就是最靠的住的基业了。
“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台湾行军司的人理应得到更高的位置。”骑马在一侧的郑彩突然开腔,而且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众人不语,不过都是神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