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武之望也是知道,张瀚这种退隐毫无意义,其主力兵马都在草原未归,时刻有威胁到朝廷的能力,这种归隐也就骗骗那些乡野愚民,朝廷必定要拿出办法来。功臣如果立下不赏之功,唯有赐之一死。张瀚这种功臣还是和岳飞不同,岳飞的军队始终处于南宋朝廷的控制之下,岳飞想反也相当困难,除非其投向北方的金国。对抗金一生,向来忠义的岳飞来说,也就只能唯有一死。
张瀚从起家到坐拥草原,怎么看都不象是能以死全臣节的人,这样的人唯有一杀了之。哪怕举国汹汹,到时候推出几个阁老大臣出来顶锅,辞职下台了事,也不能放着张瀚在新平堡的良机置之不理。
只是现在舆论掌握在和记手中,连武之望的一些故交好友都写信来询问这事,言词间对朝廷举措相当不满,这是民间舆论的一部份,武之望自己都很难想象,要是有一天朝廷断然下手黑死了张瀚,这天下人的舆论会如何,可能连大明朝廷的根基都会动摇。
现下不是掰扯这些事的时候,武之望沉着脸道:“韩通你不要和我说这些,这事按不到老夫头上现在就问你们和记遵不遵守朝廷律令?”
“遵守是遵守。”韩通无所谓的一笑,说道:“朝廷可能还不知道,军门老大人一定要上奏。港口这里一封,眼下这十几条船上的货物都下不来。京师的各种货物,还有南方那边的各种货物,价格可都要上涨不少。”
封闭港口一段时间,甚至截断和记在各州府的车马运行一段时间,武之望知道是朝廷试探的举措,这主意是崔呈秀和霍维华一起上奏密陈,魏忠贤亲自下的决心。
现在用九边封堵,要趁着张瀚在新平堡的这一段时间,和记应该不会破脸动兵的空档,抓紧机遇在北方限制和记,就算不能立刻停掉各商行,也要限制一下和记的物流,进行一番试探,如果反响不是太厉害,停掉和记在北方的海贸,封堵其陆上的大半车辆物流,再进一步就能关闭各处的和记分号。
武之望感觉朝廷这大半年来做事还是很对路子,此前对和记太过掉以轻心,也没有拿出象样的办法。
一个商家行事,其最重要的还是银子。
只要断掉和记的收入来源,其就成无水之源,无根之木,就算在草原上有兵马,其根基又不在草原,没有大量白银供给,张瀚的兵马还能那么强悍敢死?
和普通的大明官员一样,武之望的见解认知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的水准了。
“物价之事,自有户部和内阁诸阁老操心,有皇上决断。”武之望不耐烦的道:“眼下之事,本官只是奉朝命行事,你等是不是遵守?”
韩通冷笑道:“成,老大人这么说,我等当然照办就是。”
何斌和台湾过来的人都是有些着急,他们已经习惯了无视朝廷法令,在相当宽松的环境下做事。而台湾等于就是和记的囊中之物,和记就是官府,到了北方,这才意识到和记头顶上还有大明朝廷这个庞然大物,并且与南方的大明官员有着截然不同的强硬做法。
“何兄不必焦燥。”韩通下令将岸上的仓房守好,由着抚标官兵去贴封条,同时港口内的船只补给好了就立刻离港,没有补给的返回皮岛,何斌等人当然和韩通一起上岸,众人踏上岸边之后,韩通对何斌道:“这事只能上报,怎么处断,看军司的。”
“不是报给张大人?”
“大人在新平堡,要紧之处也是北边再转过去。”韩通道:“我们直接派塘马过去太扎眼,给朝廷口实,也太扎眼。”
“唉。”何斌身边的郑芝豹忍不住道:“直接反了他娘的多好。我一想到大人困在新平堡里,这心里就象是被油煎一样难受”
施大宣也道:“我们是海上厮杀惯的粗鲁汉子,当初在李庄见张大人后奉之为主,此后就一心只在和记,大明天子我都不认。不管是出使到俄罗斯那边,还是回到台湾,在岸上当兵,再到船上,我们总是忠心不二。大人担心起后有人会有异心,其实我看也不会”
韩通连连点头,台湾那边过来的,除了没到过北方的纯粹的福建或广东人,见识较浅,对和记的归属感不强外。
真正的核心,不提常威和张续文等人,就是郑芝龙兄弟几个,还有何斌等人都曾经到过李庄,还有一部份随莫宗通张续文去过俄罗斯,回来万里,见识大长,知道天下之大,不象南边的人眼里只有那几个海岛。
他们也是借眼下的事表一下忠心,几千里从南至北,忠诚上已经不必多想,但这些表忠心的话没有人会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