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导致张瀚身边的护卫们多半处于一个较为宽松的环境内,偶有失言也就不奇怪了。
炒花所居的庭院是一正两辅的院落群组成,就是一个主院,两个套院,如果是更好一些的就会配给后花园,还有马厩一类的附属设施。
由于青城内建筑相当的紧张,有一些和记的中层都进不了青城,只能在外围各堡居住,炒花的居处已经算是相当优待了。
不过炒花居住起来还是相当拥挤的,在青城居住了这么久,有一些旧部和亲属都慢慢找寻了过来,这个院子一共二十来间房,住的人却是有四五十人,相当拥挤。
张瀚进来时,一群蒙古人已经跪在仪门内甬道两侧等候,张瀚停住了脚步,笑着道:“本人向来不喜欢人跪拜,炒花台吉不记得了吗?”
为首跪着的正是炒花,六十来岁年纪,头发已经是一片雪白,一点儿乌黑的地方也看不到了,原本红润的圆脸也瘦下去不少,成了干瘪消瘦之状,身形也瘦弱了许多,快要撑不起宽大的蒙古式袍服,看起来就象是一个不久人世的老蒙古人,只有其头顶华贵的饰着东珠的大帽,还有身上纹饰华美的绸制袍服,显示出这是一个曾经相当有地位的蒙古贵族。
炒花闻言一笑起身,张瀚亲临他的府邸,这是一种难得的恩典,所以要跪迎,以炒花的本心当然也不想下跪,当下站起身来,欣然拱手道:“张大人,我们已经多年未见了。”
张瀚倒是相当从容,炒花的意思无非是在抱怨,自从他到了青城后就等若被拘管,同时张瀚也没有接见过他,这一次如果不是抱着要死的名义来闹,张瀚怕还是不会到炒花这里来。也是因为要对套部或是鄂尔多斯动手了,张瀚才会有此行,若是往常,就算炒花真要死了,张瀚也绝不会上门的。
炒花在张瀚心里形象不佳,可称满手血债,张瀚又不是愿意用政治来平衡罪行的人战犯就是战犯,因为要拉拢更多的人就选择原谅他,死在其手上的汉人会怎么想?难道自己死便死了?
先是打生打死,一句投降就能在新的政权里居于高位,这未免太蠢了吧?
张瀚这里,只有寥寥几人是以前的故敌,多半的台吉其实手上并无血债,这样也被严加管制,免得这些蒙古台吉们犯下不该犯的错误,炒花也是阴差阳错才有现在的安闲日子过,要不然的话就算到了青城,怕也躲不了脖颈间的一刀。
“老台吉曾经犯下累累过恶。”张瀚从容道:“老实说,吾心甚恶之。不过既然阴差阳错,到我和记这里,不妨以此地为乡,安心养老,颐养天年罢。”
张瀚的话简直太直接了,炒花身侧的人无不色变。
张瀚又道:“公事如此,私谊来说,当年我路过台吉的部落,承蒙款待,今日此行,算是还当年一个人情。”
众人闻言才松了口气,果然张瀚是和传言中的一样,公私分明,而且不会因为情境变化而转移自己的意志,是一个坚刚不可夺志的政治上的强人。
刚刚炒花故意摆出年老体迈的模样,又领着家中老小和故旧部下几十人跪在道边迎接,换了一般的政治人物,既然来了,不妨就做一些抚慰的事情,也不会说过于叫主人难堪的话语。而张瀚却是丝毫不顾忌,有什么便说什么,说完了公事才谈私谊,些许难堪,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炒花在张瀚说第一句话时身形一震,听到第二句话才略有放松神情。
当下抚胸弯腰,也不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了,直接请张瀚进屋。
这是典型的中式建筑,大门,门房,照壁,仪门,然后就是正堂北屋。
不同的就是廊檐之下摆着几口大汤锅,汤水煮的雪白,羊肉在汤锅中翻滚着。
炒花道:“未知大人用过晚饭没有,舍下备了上好羊肉,请大人赏光在这里用一些。”
张瀚吃是吃过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老台吉眼光必是好的,当然要尝一尝味道如何。”
炒花闻言大喜,刚刚张瀚的话还是叫他紧张了,这一下可是真的放松下来。
屋中倒还是按汉人习惯,中间是红木所制的长贡桌,摆放着铜制五供,中间悬着一副猛虎下山图,两侧摆着红木制的官帽椅,墙壁上挂着几幅时人名家的字画。
炒花见张瀚打量,解释道:“此院原本是贵军司一个副局长的住宅,后来让了与我。这里的陈设我都没有动,以防将来要把院子还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