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瀚在抱怨,这屋子里还有好几个等候批复的中层官员,话定然是会传出去,但对孙敬亭的影响当然是相对正面的。
被撵去台湾,一个来回近三个月,对一个在顶级的官员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和记内部,未必不会有人想着要顶替孙敬亭,人选很多。
就算自己不想或清楚内情,也害怕中层的这些人想顶着自己的上司争一争,万一争上了,可是连他们在内都是水涨船高了。
这种风潮必须按下去,张瀚的抱怨一传出去,所有人都会明白孙敬亭的地位不变,张瀚并没有换人的打算,也就可以偃旗息鼓了。
田季堂久在张瀚身边,当然知道这位一言一行都有深意,当下配合着说了几句,待公厅里的人都退出去,田季堂微笑着道:“大人对孙政事也是没有话可说了。”
张瀚微微点头,说道:“也是孝征兄自己能帮的上手,不光是我和他是朋友或姻亲。”
田季堂是孙敬亭一路带出来的旧部,听了张瀚的话,当然满怀欣喜。
“你也不要操心孙孝征的事了。”张瀚看着田季堂道:“外头最少有十几拨人等着我见,这一次叫你过来,就是要谈一件要紧的事情。”
田季堂沉声道:“大人是说税收的事吧?”
“看。”张瀚满意的道:“响鼓不用重捶,一说你说懂了。”
“不是说打算并入工商司?”田季堂道:“工商司刘司官不会生意气吗?”
张瀚淡淡的道:“他敢吗?”
田季堂只是顺嘴一说,听了张瀚的话,脸上立刻就有了笑容。
换了别的势力,任用官员调整所管范围多半会生事,特别是大明官场,无事还要生非,况且是真的有事。在和记,调整职权范围就是看需不需要,张瀚的毫无争议的权威之下,所有的规矩和权力范围都是他一言而决。
这就是开创者的好处,继承者想对旧有框架做一点改变都很困难,因为他没有改变的权威和天然的法理依据,中国历史上的改革很多,帝王主导的也很多,真正成功的屈指可数,主要原因就是成规难变,利益集团一旦形成了,那可就不能轻易打破藩篱了。
就以军政司来说,开始是很多事情军政司一把抓,现在分了工商出来,也分了军工司出来,原本军政司的官吏都分了不少出去,李东学的权力范围被剥夺了三分之二,若是换了百年之后,利益固化成型之后,想做这样的事就太难了。
既然张瀚决定了,田季堂也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当下没有二话,只道:“请大人吩咐吧。”
“嗯。”张瀚道:“征税这事是必不可免的,我和记不是在开善堂,该有的收入就必须有。只是买卖城好似新植小树,不可大力晃动。所以征税是要征的,但要分层次和先后,先征汉商的税,税率定在其利润的百分之五,这和大明商税是一样的,然后是征俄罗斯人的税,也是和汉商一样的税率,等何时能征蒙古人的税,这暂时我还没有定下来。另外就是农税,我们和记在草原上开垦了大量荒地,现在逐渐吸引了大量的佃农来耕种。此前的模式是和记建立屯堡,然后提供安家之处,耕牛种子农具都是和记的,佃农则将收成的六成交给我们,我们再收储,发卖,获利之后按股本分红给军司人员和军官。这种模式目前来说还算成功,台湾和宽甸等处也是多半用这样的模式。还有一种,就是佃农不拿粮食,由我们完全雇佣,所有一切都是我们提供,还按月给银,算是长雇工,这种模式是要渐渐改过来的,种地不象做工,不那么容易监管,农政司的人渐渐要把精力全用在提升产量和改良品种,督造水利工程诸事上,不可能一直监督佃农劳作,可能多半佃农有天良,知道用心劳作来回报我们,但时间久了,必有奸顽之辈于其中生事,一粒老鼠屎可能坏一锅粥,我们不必冒这个险。”
田季堂大为赞同,简直是击节赞叹!
张瀚对人心的和人性的了解太深了,简直和年纪太不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