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本人当然没有办法涮,他撑死了也只能从军功两字着手了,想要更进一步,最好的办法就是立下更大的军功。至于平时的声望就只能靠梁稷这样的幕友来操作,所谓大人物身边只有几个出主意的狗头军师,那只是后人的妄想,袁崇焕现在身边幕友有二十余人,其中有傅于亮和邓桢这样帮他打理军中事务的,也有梁稷这样涮声望的,有专门帮着写客套信和请客送礼的,也有帮着他打理私人事情的,各有专精,最受重视的肯定是涉及军务和清要职位的幕友,就如眼前这三位,还有一个程本直,也是文名颇盛,而且为人磊落仗义,最近到京师去了,并没有留在宁远。
傅于亮一出来就嚷道:“素翁应该把这三个的话挑明!”
邓桢也道:“确实,阁部大人下令出征,三个总兵各怀心思,出动马吉和周守桢岂不是天大笑话,他们虽然率的是正经铁骑营,装备具甲都很精良,然而两人加起来也没有三十个家丁,普通营兵都为新兵,从未上过战场,三个总兵将这些新兵派出,自己精锐的部将和家丁一个也没有派出去,这岂是和衷共济共图大事的模样?”
这两个幕客都是常年替袁崇焕打理军务的亲信,从岭南专程跟过来的,对三个总兵的异样心思简直洞若观火。
相当明显的事情,满桂是不满这么大的战事完全由马世龙等人一手操作,所以干脆采取不合作的态度。
祖大寿则是纯粹从利益出发,事不关已又争不到军功,他傻了才会派自己的精锐出战。
而赵率教的原因主要出在孙承宗身上,赵率教的基本盘在前屯,现在锦州到大凌河一带的客军撤了个七七八八,大量的蓟镇兵宣大兵榆林兵宁夏兵都撤走了,留下大片的防御空虚地带,这些地盘需要赵率教的兵力去填补,现在他自己手头的精兵都嫌不够,哪有兵力派给别人去争军功?
赵率教的苦衷完全能理解,两个幕客的怒气当然是冲着祖大寿和满桂去的。
梁稷沉吟道:“两位虽然言之有理,但我想元素兄还是有苦衷的,悍将桀骜不驯,平时已多事非,强迫他们出动精锐虽未尝不可,但如果弄到将帅失和,恐怕得不偿失啊。”
邓桢闻言不语,傅于亮有些不悦的道:“驭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一味恩结而不施威,其实也不算是真正的驭下。”
袁崇焕一听也是有理,他自己就是刚强甚至是刚愎的性格,最讨厌部下不听自己的命令和不按自己的心意来做事,所以如果是按傅于亮的说法,自己应该按自己的想法来提调宁前兵马,而不用考虑麾下总兵们是什么想法。
这个时代,朝廷兵饷供应充足,而且辽西各处充斥着各种势力的将领势力,祖家还远远谈不上一家独大,要到崇祯二年时,满桂和赵率教要么调走要么战死,客兵客将已经不复存在,关宁一带只有吴家和祖家的势力时,祖大寿才完成了半独立军阀的事业,在这个时候孙承宗早就离职,袁崇焕死在京城,祖家开始了在辽西一家独大的历程,最终被终结于皇太极历时一年的围困锦州之举。
在此时此刻,祖家和祖大寿都还没有数年之后崇祯年间的实力和地位,还要夹着尾巴做人,要是袁崇焕严令其必须出动家丁精锐出战,估计祖大寿也抗衡不了,也只能捏着鼻子从令了事。
“诸位先请回。”袁崇焕沉吟着道:“此事我还没有决断,容我想想再说。”
凭心而论,此时的袁崇焕做事认真负责,并且颇有胆略,广宁之败时所有人都在往关内跑,只有袁崇焕只身孤剑出关,然后力挺孙承宗获得了现在的权力和地位,这一次偷袭耀州之战,如果弄好了就会是一次大捷,孙承宗不可能因为这种战事再升官了,他已经是阁老经略,文官最顶级的官位,最多皇帝会在数年后按资历给孙阁部加少师少傅,一步步给老师加荣衔,反正天启和孙承宗只要再活十年,孙承宗最少能加到太子太傅,没准还能加到太傅或太保,太师是不太可能了,张居正之后也不会有文官想加太师了。
再一个是马世龙得益,但总兵同样是武官之极,也没有办法再升官,最多是朝廷给他再荫一子,这就是了不起的酬功之举了。
所以不管是老孙头还是马世龙,他们渴盼战功并不是为了升官,只是稳固地位,这就是给了袁崇焕操作的空间,要是他督促诸将出力奋战,大胜之后,不知道能在这场战功里获得多少回报?
可以肯定马世龙和孙承宗不会为难他,但小小一个耀州,斩首估计不会超过二百级,能使多少人获得朝廷的奖励?
要是白忙一场,还把自己的心腹将领给得罪了,未免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