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月的围困,困守在凤尾柜屿的荷兰人固然是筋疲力尽,围困他们的明军将士也真的是好过不到哪里去。
前两个月正好是澎湖台风密集的时候,连续多股强风过境,海浪大时都是好十几丈高,澎湖岛上的房舍尽管是尽量修的牢固坚实,还是被强风吹跨了好多幢,将士多有死伤,连俞咨高本人住的房屋都有些危险,真是一夕数惊,食睡不安。
在海上的船只就象是纸船一样,好多艘明军战舰被风浪所毁,将士死伤过百人,损失可谓惨重。
后来俞咨皋只能下令水师战船全部进港避风浪,反正这样的风浪荷兰人的船也是不敢出港的,他们的船是大一些,可是遇到那样的风浪也是白给。
风浪小一些之后,明军也没有再试图攻港,从陆上是只有羊肠小道可通,从海上荷兰人有坚固的沿岸炮台守备,还有战舰配合,根本毫无机会可言。
明军有大量战舰和一万多人,荷兰人主力加上少年兵有千人左在,实力是十比一,明军的战斗力和意志比普通的杂鱼部队也要强的多,主要是海上海战时也没办法一溃而散,只要接战上了就只能硬挺到底,明军的战斗力相对还算不错,最少在与荷兰人交战时并没有落下风,几次海战和陆战都击败了荷兰人,这也是荷兰人低下高贵的头颅,主动要求和明军谈判的原因所在。
这些早期的殖民者可是与他们后世天真的子孙们不同,无比的残暴,也无比的狡猾,只要是利益所在,哪怕是冒生命危险也在所不惜。这个时代的欧洲人不仅拥有技术革命带来的成果,在个人层面的武勇和国家层面的武力值上都是蒸蒸日上,这种势头一直持续到一战,在他们自己厮杀成尸山血海,打掉了几百年积累的财富之后,整个欧洲上升的势头终于结束了。
“还他娘的要立约,他们也配!”俞咨皋看着苦战而不得下的荷军城堡,忍不住发声抱怨起来。
“立约便立吧。”海防道孙国桢道:“军门大人的意思也是及早结束澎湖战事。”
孙国桢看看在座的参将,游击,守备,还有把总们,轻声对俞咨皋道:“老将军,此番围困红夷之战,不仅耗费钱粮众多,各方也多有怨言,抱怨此战折损很大,我福建各卫的水师精锐折损很厉害。八闽子弟,不能浪掷在这样无谓的战事里头啊。”
俞咨皋面无表情,心情却很震动。他知道岸上有不少官绅和卫所将领对他相当的不满,这一战打到现在明军已经有过千损伤,这对福建水师来说是相当惨重的损失了。毕竟整个福建水师各卫所能凑起来到海上交战的士兵也就是这么多,一战损失过大,这都是各卫的精华,乃至是将领们自己养育的家丁,他们又岂能没有怨气?
这一战要是就此停止,虽然已经有相当的不满,但在巡抚和海防道等高官的支持下,俞咨皋估计自己还是能坐稳福建总兵的位子,这个位子他们父子相承,俞家在福建将门中的地位还是无人可以撼动。
如果再打下去,再毁掉几十艘船,死上千把人,怕是怨气之大,连巡抚军门也未必护的住他,到时候打赢了仗也得灰头土脸下台回家,要是再打输了,那可就不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了。
俞咨皋有时会很自信,自信到不听人劝的地步,而在实力相差确实相当明显,事不可为的时候,他还是能认清楚现实的。
历史上他不听众人所劝,率福建水师的各卫精华讨伐郑芝龙,只是以为这海盗绝不会是大明水师的对手,结果却是大败亏输,一败涂地,最终自己也不能免罪,被逮拿斩首。俞家父子都是赤心为国,立功不小,结果都是命数不好,可谓不得善终,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而对荷兰人时,俞咨皋还是从善如流,知道这仗打不下去了。
“好罢。”俞咨皋眉毛动了动,满是老茧的大手抚一抚雪白的胡须,淡淡的道:“大伙儿都抱怨打不下去喽,老头子又何必坚持,凭白弄的大家都不高兴!”
孙国桢喜道:“这便好,荷将高文律,其新任总督宋克,都是点明了叫俞老将军签字方能成约的。”
俞咨皋大笑道:“没想到老头子的一笔字还这么值钱,也罢,叫他们把正式文约拟来,老夫签字便是。”